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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奴隶法则】

作者:旅盗

楔 子

苏念逐渐有了知觉,青石地的寒气立刻传来刺骨般冰凉。他躺在冰凉的地上颤抖不已,鼻息间呼进如同铁水一般滚烫的空气。身子酸软无力,疼痛在寒意之后席卷而来。身体却全然无法动弹,可他却依旧清晰感觉到身体各个部位传来,饥饿、疼痛、疾病的折磨。

他又未得逞,终究又活了过来。膀胱刚传来一阵尿意,一股温热的液体便已不听使唤的从下身流出,肛门也传来阵阵不适感。

突然,一只大手将他的黑色长发从后脑扯起。

头皮传来的疼痛迫使苏念睁开了眼,但却发现眼前一片朦胧,他看不清落非的表情,但直觉告诉苏念,他在笑。

果然下一刻便传来了他的笑声,伴随他半开玩笑似的口气:“小念,别说你死不了,就算你死,我也能叫你活过来。”

苏念疲惫的闭上眼,如若可能,此刻他希望自己是个聋子。

落非被他的无理激怒,猛地抓起他的头头撞向地面,随后恶狠狠的说:“我若驯不好你,也不会叫你舒坦。”

见他不搭理,落非取出腰间的龙骨鞭向苏念身上狠狠的抽去,“为了你,我已成为这天宫最大的笑话!”

“让、我、死!”苏念忍受着后背如同火烧般的疼痛,一字一顿的说道。

落非笑脸却突然变得阴森,他露着一排漂亮的牙齿,将苏念从地上抓起来,反手将骨鞭手柄猛的插进了苏念的下体。

他一边欣赏苏念悲惨之至的表情,一边优雅的用另一只手将镶金的扣子解开,然后将自己早已滚烫的东西插进苏念的身体里。

苏念咬得牙龈也渗出血来,接受着酷刑一般的抽送。

落非快意的让欲望进进出出,痛快的喊着:“我让你死,我让你死!”

苏念的身体早已到达极限,忍受着落非疯疯狂的抽插逐渐失去意识。而身后那人却还疯狂喊着:“只我活着一天,你便永不超升!”

第一章

苏念自记事来习得的头件事及技能便是——摇尾巴。

姐姐说兴许人间不用,但这天庭可不是孽畜们随意撒泼之地。不仅对你未来主子要懂得摇尾讨乖,还要过往一切身份、地位尊贵的神。

苏念学得认真,也学得极快,因为母亲也常常说道:“这是做狗的本份。”

母亲与姐姐皆以生在仙界为骄傲,偶尔还会在南天门那块奇怪的镜子里嘲笑人间的狗儿们。苏念却觉得那里似乎比天上更有趣。

他渐渐厌恶对着神们摇尾巴。

有一回一个小神仙踩着了他的尾巴,苏念本能龇牙咧嘴一阵狂吠。望着周遭一群高高在上的神仙与仙女们惊讶的神情,竟有些小小的得意。

但换来的代价既是被打得半死。也许那时候死了更好,苏念如今时常这样想。

从那以后,他晓得观音那句宿命不可违抗,她的话有时候很有道理。他开始乖乖的摇起尾巴,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听话的狗儿。

苏念原本不叫苏念,是他第一个主人送给它的名字。

那日他在琅缳附近欺负一只猫。猫在天庭的地位永远都高过狗,这点苏念很愤恨。那些神们宁可相信猫的虚伪也不愿相信狗的忠臣。他们爱猫优美的身段与神秘的气质。而作为御骑的马儿地位也在狗儿之上,炼丹炉的青牛本是神仙化身,更不提猴子们有孙悟空撑腰,就连肥头大耳的猪也有天蓬元帅做主。

无奈自己是狗。

一日回家,苏念却看到狗窝前狗儿们趴了一地,仙女和仙童齐刷刷的望向他。一位身后金光一片,衣着优雅华贵的神向他走来,细长的凤眼似总带着笑意,腰间的鸣佩在行走的撞击下发出悦耳的声音。他蹲了下来摸了摸它的头,然后他笑着说:“就是它了。”

这个有些弱不禁风的神仙,是玉帝的第五个儿子,也是天庭的太子。

他仙名是伏桓,伏桓赐苏念名字,赐他人形。

苏念趴在地上说:“谢陛下。”他想摇尾巴,发现那东西已经不见了。

伏桓坐在宽敞的座椅上温和的笑,“起来,我这里随从不多,规矩也不多。”

“这是我的本份!”苏念想起了母亲的话。

伏桓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,笑意更浓了,“从现在起,你的本份就是听我的话,知道了吗?”

苏念点点头,心想,原来本份是什么是没有规则的,那都要看你的主人。

伏桓性情随和,不像其他神仙或傲慢或古怪。苏念虽然有了人形,但不会使筷子,伏桓就冲他招招手,“过来。”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。

苏念狗性未灭,摇头晃脑的坐到了伏桓的腿上。

“不会用就不要学了,我来喂。”伏桓说。

苏念有些不明白,却见伏桓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嚼了嚼,对他说道:“张嘴。”

苏念乖乖的将嘴张开,伏桓温热的嘴唇就覆了过来,舌头轻轻一送,将肉送进了他的嘴里。苏念先是贪婪的吸着伏桓嘴里残留的肉汁,接着却迷上了那条滑溜的舌头。他不敢用劲。只是细细的轻舔着,然后缓缓的吸咬。

主仆二人每餐如此,有时吃一顿饭要花上半天的光景。苏念打小吃饭就不听话,但到了伏桓这里却盼望吃饭。若是伏桓有事不在,苏念宁可饿上几天。

百年一界的蟠桃会苏念想去,可是狗儿是不允许进入的,太过低贱,但猫却可以,因为他们妩媚的身段能为大会带来光彩。

伏桓在仙女的服侍下将一件件衣裳穿在身上,苏念趴在地上看着。伏桓绝对是玉帝最英俊的儿子,苏念心想,虽然他没有见过其他的皇子。

“听说我不在时你就不吃饭了?”伏桓伸着手臂让仙女将金丝腰带系好,眼里却看着苏念。

苏念有些委屈的望着伏桓,想对他说话,口中却不自觉的发出:“汪汪”两声。

正在为伏桓更衣的仙女楞了楞,随即笑出了声,眼里竟是嘲讽。苏念头一回感到了耻辱,脸上登时红了。

伏桓眉头微微皱起,有些不悦,“你笑什么?”

仙女才知道自己犯了错,急忙跪下认错:“殿下息怒。”都知道伏桓性格温和,从未惩罚过底下的小仙,仙女急忙认错,心想应该出不了事。

伏桓却一改往日的温和,不依不饶的问道:“我问你笑什么?”

“小仙……小仙。”仙女头回见伏桓生气,心里有些哆嗦。

伏桓一脚将她踢开,厉声道:“滚下去。”

苏念看到那小仙女吓得浑身发抖的出了门,蹭到伏桓脚下说:“若我是猫,她便不会取笑。”

伏桓看似瘦弱,却极为有力。他将苏念抱在怀里,下巴在他的头顶磨娑道:“我却喜欢狗,猫儿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,只要有食儿,就忘了谁是真正的主人。”

后来苏念知道,五殿下曾经养过一只猫,极其的宠爱,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竟跟了别人。苏念便暗暗发誓,今后无论如何,他的主人就只有伏桓一人,若要他易主,除非他死。

“你想去蟠桃会是不是?我带你去。趁现在我说话还能算些数的时候,就把老规矩给破了。”伏桓修长的五指在苏念颈下抓挠,苏念舒服的将身体放松,软软的躺在伏桓怀中。

苏念明白,殿下所说的老规矩,既是许猫进却不许狗进的规定。

伏桓也确实办到了,苏念至今还清楚的记得,他当年出现在蟠桃会时众仙惊讶的神情。

伏桓着一袭白衣跪在殿前,羽毛披风如烟一样长长的飘在身后,仙气逼人。苏念也跪在地上,不敢抬起头。但他听到伏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:“父皇,儿臣以为盛会应刚柔兼备,如同太极阴阳,望圣上准了。”

玉皇殿下朗声笑着,笑声传遍天庭,“准了我儿。”

一时间盛会恢复了歌舞升平,仙乐齐奏。苏念用力压低自己的头,看着伏桓的脚后跟来到座位上,心中既有激动又有兴奋,一时仿佛完全听不到耳边的仙乐。

伏桓握着金鼎酒杯将苏念搂在怀里,温柔至极的说:“抬头看看。”

苏念重重的点了点头,缓缓的将头抬了起来……

玉堂中央数名仙女各穿一色的轻纱薄衣,围做圆形散开手捻兰花,个个素骨凝冰、柔葱蘸雪。摆动中偶尔露出一双玉腿,风情无限。众仙面前的鼎食里放着苏念从未见过的珍馐佳肴,两旁坐满了若干上仙。一时还有月宫仙女骑鸾而至,苏念看得眼花缭乱。耳旁的忽而响彻的优美仙乐从正前方右侧传来,一名仙女着一袭黄衫,垂目吹奏着玉笙,且不提她相貌绝美,那笙声更是动听之至,闻所未闻。

再往前望去,玉帝与西王母娘娘坐在金座前,一个威严,一个慈祥。座后仙女摇着仙羽扇,五光十色。静坐之间看到王母对那黄衫仙女柔声喊道:“双成。”

原来这就是董双成,虽然只是西王母的侍从,但苏念却早已耳闻她的大名。听说她善吹玉笙,果然不假。

眼前各种风景奢华瑰丽,苏念好些时候才适应后来,跪坐间发现对桌一双眼挑衅似的望着自己,原来是他曾经欺负过的那只灵猫。

他偎在一个神仙的怀里,看身后的金光,那人恐怕也是皇子。这位皇子相貌出众,就像夺目的明珠,有世间万物都遮不住的光芒,满脸傲气,俊美得叫人无法挪目。眉眼之间竟和伏桓有些相像,只是多了几分傲气和光彩。

伏桓见他死死盯着前面看,抿了口酒悠悠说道:“那是我幼弟,是老九,众仙都说他是天庭最美的人,再长上五百年恐怕更无人能及。”

伏桓见他不应,又问道:“他与我比呢?”

苏念这才反应过来,他向灵猫抛去一记威胁的目光,乖巧的趴到伏桓身上说:“你比他强千倍。”

伏桓也不知是不是上了些酒劲,哈哈笑着,眼角竟笑出眼泪。只是更用劲的将苏念搂在怀里,喂他吃酒喝肉,只是不像在他仙居那样以嘴喂,只是用手。

苏念也乐得享受,有时吸着伏桓的手指就不放开,或是一根根的将他手上的汁液舔尽。伏桓又拿着他舔过的手指放回嘴里。苏念偷偷喝了一口酒就有些醉了,他依稀记得那日伏桓似乎说:“念,你要记得我对你的好。”

盛会之后皇子们被召了去,苏念醉醺醺的趴在殿外等候,刚刚有了些睡意,就被人一脚踢来。苏念龇牙咧嘴的睁开眼,却看到那双桃花眸子的主人,接下来又劈头盖脸的一阵乱踢。

恍惚间听到有人说:“竟敢对皇子露出凶相,我看他是忘了本份。”苏念被伏桓宠惯了,忘了娘曾经说过的本份,也忘了原先那顿暴打。

但苏念却不服他,他虽然跪在地上,脸上却没有丝毫尊敬之意。那只猫站在九皇子落非身后得意极了,不断的说出些挑拨的话,唯恐打不死他。

落非也有些得意,他用脚尖将苏念的下巴勾起来,脸上带着笑意,问道:“知错了吗?”

苏念直勾勾的看着他,却没有丝毫怯意,“五殿下说我错了,我才算错。”

他看到落非当场就俊美的脸登时变了样,正要一脚踢下来,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,“九弟。”虽然只是简单两个字,却感觉出来人的身份不一般,声音浑厚如钟,其中透着威严。

落非立即换了张脸似的,恭恭敬敬的站到一边喊了一声:“三哥。”,连先前还嚣张至极的灵猫也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。

原来是三皇子炎衍。炎衍暴虐冷酷苏念也有耳闻,如同他性格一样,脸上尽是冰霜,虽然英俊非凡,却叫人不敢靠近。苏念不禁暗暗心叹看来今天非要缺胳膊少腿了,也担心为伏桓惹来麻烦。

炎衍眯眼看向苏念,苏念从此人眼里看到危险,那张脸不同与五殿下的优雅以及九皇子的俊美,是一张完全嗜血的脸。若五殿下是花,那九皇子就是猛兽,而三皇子就是能毫不费劲摧毁这两样东西的人。

苏念急忙低下头,听到头顶上三皇子的声音响起,“我叫你好生用功,成日里却把时间用在些个无聊的事情上,还指望你日后干成什么?”

落非像是也吓着了,急忙回道:“落非知错了。”

突然一股熟悉的气味传来,苏念悄悄抬头望去,见五殿下骑着麒麟从天侧飞过来。他下了坐骑也随着落非喊了声:“三哥。”

炎衍见了太子却不行礼,他看伏桓紧紧盯着地上受伤的苏念,朗声笑道:“原来是五弟的狗,倒是不太规矩,干脆送给我。”

伏桓身子一紧,强装镇定似的恢复了平常的模样,“他在我身边呆惯了。”

炎衍听他有心拒绝有些不悦,“你为狗担心做什么,跟我久了他自然就惯了。”

“我也习惯了他在我身边,三哥要是喜欢,改日我为你去御犬司挑只更好的。”伏桓依然分毫不让。

落非手握骨鞭同样虎视眈眈,就盼望着三哥将他要了下来,再求三哥送给自己。没想到伏桓这么不识相,怎么都不肯把这条狗儿送人。

炎衍却阴森森的笑道:“罢了,既然五弟喜欢就留着吧,免得为这孽畜伤了兄弟间的感情。”

伏桓面无表情的拉着苏念站起来,“那就谢谢三哥成全。”

那夜伏桓回去喝得烂醉如泥,苏念趴在床下听他边喝边说:“你晓不晓得,三皇子势力比我大,你见了他为何也不知道躲远些,惹了祸我救得了你几次。”

苏念心里却比伏桓还要难过,他轻声唤道:“殿下。”

伏桓从床上侧过身子,伸出一只手臂抚摸他的脸,苏念伸长了身体尽量的配合。其实炎衍向五殿下要他时,他还以为自己就要换主人了,没想到伏桓竟然坚持着没将他送人。

一滴滚烫的眼泪从苏念眼角滑过脸庞,落到伏桓手里。

伏桓感觉到手里的湿度蓦然睁开眼,眼中尽是心疼。他拍了拍身前的床,温柔的说道:“上来。”

苏念楞了一下没明白伏桓的意思。

伏桓笑道:“我叫你上床来。”

苏念一听吓得差点忘了自己是条狗,他连连摇头,即使他再怎么放肆,也知道仙床是绝对上不得的,尤其还是太子的床。

伏桓看他的模样也觉得好笑,打趣的说:“不听话就饿你十天。”

苏念皱眉,却还是不敢上去,脑中还忘了本份。

伏桓只得使出了绝招,“不听话就将你送给三皇子。”

苏念呆了片刻,立刻提溜的爬到了床上,钻进了伏桓的被窝里。伏桓也跟着进了被窝,他浑身上下热得滚烫,将苏念冰凉的身子抱在怀里,双手在苏念腰后上下滑动。

苏念被他带动,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身上上下抚摸。伏桓被他燎起了火,伸手迅速的解着衣裳。苏念低头看到伏桓身下的性器早就硬得发烫,跪下去就将他含住,伏桓低吼一声,将他拉开,“你做什么?!”

苏念却又不依,低下头对着它轻轻一舔,伏桓全身神经仿佛都集中到了那里,敏感至极。苏念乖乖的含在嘴里卖力的吸吮,片刻,伏桓将他的头重重的按下去,快速的抽插几次,伏桓便尽数喷射在苏念口总。

苏念嘿嘿笑道,咕噜一声吞了下去。

伏桓动情的将苏念搂在怀里,柔声说:“只许这样待我一人。”

苏念搂住他的脖子,也学着他的腔调说道:“只许这样待我一人。”

伏桓反手按住他的后脑,将唇落到他的唇上一阵啃咬,苏念身子软绵绵的耷拉在伏桓肩头,双腿长蛇般的缠到了伏桓腰后,用臀上软肉刺激伏桓身下。伏桓发疯似的将他按倒在身下,哑着嗓子问:“我喂的究竟是猫还是狗,从哪儿学会的这些?”

苏念满眼迷蒙,伸手软软的环到伏桓背后,借力将头抬到伏桓胸前,伸出舌头一点点的在伏桓胸前舔着,柔声叫:“伏桓……伏桓……”

第二章

自此往后,伏桓宠苏念在天子殿中便成了无人不知的“秘密”,伏桓更是为他一二再三的破例。他在这天宫之中为他创建另一座天宫,任何残酷制度在此荡然无存。苏念被宠得忘乎所以也逐渐忘了一切什么所谓的本份,骨子里那些原本乖张、叛逆的因子悉数钻了出来。

苏念除伏桓太子殿,最爱去的便是紫竹林,那里的仙女、仙童皆颇友善,亦不像别处仙人眼中带有鄙夷,他终觉此处众仙,乃是真正的仙家。

去久了紫竹林对苏念既是好,也是坏。他心中众生平等的念头越发强烈,虽仙界只当他是只贱犬,他却在背地里看不起些个仙人。

观音每日讲习,苏念常常前去聆听教诲,那日讲到生死轮回。苏念怔怔的跑回去,见到伏桓便问:“我知道殿下的寿命是无限,那我又能活多久?”

伏桓被他一问似乎想起了什么,拉着他进了一间屋子。伏桓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只暗红色的盒子,打开一看,是一只桃子,此桃色泽粉嫩,香气扑鼻,光看就知道这一口下去定是满颊蜜汁。

伏桓拿起来咬了一口,让苏念张嘴喂到口中,又嘱咐他细细嚼碎吞下,随即又咬下一口,直至将整个桃子吃完。

苏念还不知自己吃的是蟠桃,却看见伏桓拿着桃核对他笑道:“你要记得,三界中,只有我能如此待你。”

苏念后来想起,甚至有些恨伏桓,他待他太好。以至让他仿佛掉入无尽深渊,逃脱不了,也不想逃脱……

他们一起生活了许多年,苏念的身体早已适应了天庭的一切。不像幼时那样爱往伏桓怀里钻,此时他站在伏桓身后更像是护卫队里的一员。唯一改变的就是母亲和姐姐以及一些同胞兄弟都死了。

伏桓将他抱在怀里说:“我更喜欢你瘦弱一些。”

苏念并未完全遗传了犬族的特质,但却骨肉匀称,身高却比不过伏桓。苏念白皙的脸上渐渐有了红润之色,挣扎着想要脱开伏桓的怀抱,就像长大的儿子不习惯妈妈的亲吻似的。

外头一个仙童走进来禀报说:“殿下,诸位皇子都到了。”

伏桓挥手谴他下去,将苏念放开,嘱咐道:“你也知道今天这宴席是三哥的提议,恐怕宴无好宴,你呆在后院,别让他们逮着机会。”

苏念点头道:“只怕九皇子要故意挑衅。”

“那你更要留心。”伏桓也有些担心。

三皇子冷酷无情,却唯独宠爱他的九弟。惹了九皇子,恐怕比惹着炎衍更惨。

伏桓走后,苏念藏到后院屋顶上小憩。高高的屋顶正好能看见宴会的地点,似乎还能隐约看到伏桓的身影,苏念乐得欣赏。却闻到空中传来一股气息。高贵且不容小觑,另一股味道则是同类。

苏念正想躲开,一个声音冷冷的从身后传来,“五哥殿内竟然有这么没礼貌的畜生。”尾随话音而来的还有一根鞭子。

苏念听到身后的风声,斜身躲开了一鞭。这样显然惹恼了挥鞭的人,他举起鞭子,又甩来一鞭,苏念这下不敢躲了,因为他已忆起,这味道的主人是九皇子。

落非似乎也认出了他,他歪头看着跪在底下的人,恍然大悟,“原来是你这条死狗。”接着他又说道:“听说五哥很疼你啊。”

他拉了拉手中的铁链,链子的另一头系着一只人形犬奴;眼神涣散,若不是受了折磨,即是早已失了本性。落非则得意的拉起他的头说:“看,我也养狗了。”

苏念抬头看他也觉惊艳,这位皇子比两百年前更加的俊美了,果然如同伏桓两百年前所说,这孩子再过五百年,美貌在三界中无人能及。

苏念生怕惹上这个瘟神,急忙低下头假装恭敬的喊道:“九皇子。”

落非走到他跟前用鞭尾抬起他的头,认真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说道:“嗯,你是条好看的狗儿。”说着就将手中那只狗儿的铁链解开,他拿着铁链就要往苏念头上套,“比我养的那些狗儿都好看。”

苏念急忙躲开,心里厌恶却又不敢表露,依然恭敬的说:“九皇子,我是五殿下的狗。”

落非却不以为然,他哈哈笑着走过来,不顾苏念的反抗硬是将铁链套进他脖子,“现在是我的了。”

苏念却不依,只是越挣扎,那铁链却套得越紧。

落非脸上的笑容一下没了影,抬腿又是狠狠的一脚,“贱东西,再敢乱动我叫伏桓连太子都做不成。”

苏念扯着脖子上的铁链僵在原地,旋即咬牙说道:“你胡说!”

又是一鞭落到苏念身上,落非拿着鞭子气得一脸铁青,“叫五哥宠得说话都没了规矩。”

苏念怔怔的楞在那里,想要骂他又怕惹祸,却见落非俊美的脸上有扬起了笑容,“只要你亲口跟五哥说要做我的狗,我就原谅你了。”

苏念眨了眨眼,对落非璨若一笑,落非楞了一下,接着满心欢喜的问道:“你愿意啦?”

“你做梦。”苏念笑着说。

落非的表情那一刻精彩极了,每一鞭都是使了法术的打下来,比以往疼上百倍。苏念蜷缩在地上任他发泄,死咬着牙连呻吟都不发出一声。落非越打越来气,英俊的脸气得变了样,口中还不停咒骂着。

相必落非的激烈引来了其他神仙的注意,空中突然飘了许多气味,苏念闻到伏桓的味道也在其中。

抽来的鞭子突然停了下来,苏念听见有人说:“九弟,够了。”

落非的手似乎被人制住了,他有些不依,“五哥,放手!”

是伏桓来了,身后还跟着其他皇子,包括老三炎衍。炎衍站在后排不做声响,只是静静望着。落非骄横惯了,连玉帝都无可奈何,此刻竟然被一个纸老虎抓住了手腕,一时气不过,甩手就是一鞭……

这一鞭竟重重落到了伏桓身上,伏桓眉头微蹙,显然疼得很。

苏念原本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,却看到伏桓因自己竟吃了一鞭,本性便在那刻得到充分的释放。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本份,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,“扑腾”一下冲上去,一口咬在路非的手臂上。

包括炎衍在内的众仙都露出惊异之极的神色,一个犬奴竟然敢咬皇子,在大庭广众之下。

落非呆楞在原地都忘了疼,苏念却被打得飞出了几米之外。炎衍将落非从地上扶起来,冷冷说道:“来人,先给我拔光他的牙!”

落非却摆手道:“三哥,慢。”随后满眼恨意望向伏桓:“我要叫五哥亲自拔。”

苏念被两个天兵拖到伏桓面前,炎衍伸手一变,扔过去一把银色的钳子,笑着说:“五弟,动手吧。”

伏桓双手握拳,全身发颤正要发作,苏念却爬到他脚下,拉他下来在他耳边嘶哑的说:“殿下,动手吧,拔了也好,你许久都没喂过我吃饭了。”

伏桓眼眶酸涩,将苏念紧紧抱在怀中,在众仙面前温柔至极的将双唇覆下去,伸出舌头在他口中缠绵,不时的用舌头在他齿间滑动,仿佛是在向那些牙齿道别。

苏念被他吻得混身无力,只伸手搂住他脖子,任他亲吻。两人良久才分开,落非怔怔望着两人分开之出银丝渐渐被扯断,苏念脸上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,晶亮的眼珠也蒙上雾水。

伏桓伸手放入苏念的口中,用手生生的将锋利的犬牙从他口中扯出,带血的牙根还粘着牙肉,伏桓心疼得恨不得剜下自己身上的肉,眼眶发热,拔着拔着就流下泪来。

落非仿佛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,他瞪着一双绝美的眼睛望着他们,然后扯了扯炎衍的衣袖,“三哥,他哭了。”

炎衍却不为所动,绝情笑道:“等废了太子,这狗我亲自调教。”

落非不甘心,一条滑舌在唇上一舔,像是尝到了他的滋味,“三哥,送给我吧。”

炎衍嘴角翘起,哄孩子似的在落非头上一摸,敷衍道:“九弟,你驯不好他。”

落非打开他落在头上的手,愤愤说:“不给我也不能你自己留着。”

“好,那就送给大哥。”炎衍一心想要断他的念头。

落非却皱眉,“可大哥是个傻子……”

炎衍则笑得令人毛骨悚然,“傻子才好。”

苏念还不知,他与伏桓耳鬓厮磨之既,自己就已被人像牲口一样推来送去,虽然他确实是个牲口。

炎衍和落非终究还是走了,一场宴席不欢而散。苏念的大名却在天庭里传开了,就连看管仙炉的小仙女、小仙童们都知道了,太子殿下宫里有只狗,过上了仙的日子。

苏念自那日后倒是乖巧了许多,换了方儿的想逗伏桓开心,伏桓却常常咨嗟道:“念,你当那日他们留你性命是手下留情?是想变本加厉的折磨你。”

苏念却不以为然,“没有什么大不了的,至多一死。”

伏桓每每听到这话都苦笑着摇头,揽过他说:“死了也无非在三界,一样逃不脱。”

苏念似乎渐渐明白,却还是不服,“我晓得人间有官吏、阴间有判官,难道天界就没有公道了?”

伏桓又道:“三界的公道都是由三界高步者编著,谁在上,谁既是公道。”

苏念这才幡然醒悟,一时有些语塞,“原来……如此。”

伏桓自此后变得更加抑郁,时常夜夜豪饮,心事重重不说,话也少了一半。苏念知道他看重太子之位,如今地位岌岌可危,心里自然郁结。

有一日苏念想求董双成教他吹奏玉笙为伏桓解闷,走到半道上就被人从后叫住:“站住。”

苏念心想他一个最为卑贱的犬类,在此也不认识众仙,肯定不是叫他,也不没搭理继续向前走着。

后头那人却穷追不舍道:“大胆孽畜,竟敢不听本仙的话!”

苏念望四周一望,厅廊里只他一只可以称为孽畜的东西。他连忙停下脚步,低头跪下。一双金色软靴落入眼帘,苏念抬头一看,是主秋之神——蓐收。

他身后还跟着一位俊雅模样的青衣神仙,司春之神——东君。

苏念不明白他们的用意,也不敢多问,这时听到东君说:“既然找到了,就回吧。”那声音果然如人一般,像淡淡的春风吹过,让人心神恬淡。

蓐收看起来就活泼许多,他欢喜的对苏念喊道:“跟我来。”

苏念赶紧跟在身后,蓐收看他竟然用双足走路有些惊讶,“还以为刚才我看错了,没想到十洲里还有用双足行走的狗。”

*十洲:祖洲、瀛洲、玄洲、炎洲、长洲、元洲、流洲、生洲、凤麟洲、聚窟洲,神仙居住之地。

苏念出生后不久就住到了伏桓的殿里,伏桓自然从未说过这样的话,不管外界如何轻贱狗,但此刻却有些受不了,一时苏念竟觉得受到羞辱。走也不是,停也不是,却听到东君在后头淡淡说道:“这是五殿下宫里的狗。”

蓐收这才恍然大悟似的点头道:“怪不得长得讨喜。”半晌,他又握拳击掌道:“本仙想起来了,蟠桃会他也去了。”

东君似乎不善言语,只是默默点头。

“本仙也养只狗好了,现在似乎不少仙友都养狗为奴。”蓐收在前自说自画,东君与苏念均未做声。

走过一处亭台,二仙停了下来。苏念抬眼望去,见桌上放着一些新鲜仙果与美酒,心想二仙恐怕要在此处宴客,却不知叫他来所为何事。

只听到东君说:“拿来。”

蓐收便递过去一只宝蓝色锦盒,东君将它打开,伸出五指对着苏念轻轻一招手,待苏念明白过来就已身在锦盒之中。

苏念正欲挣扎,就听到锦盒外传来东君的声音:“不许发出声响。”

苏念定神坐好,从锦盒锁眼之处偷偷往外望去,一阵冰凉的气息从远处飘来。苏念定睛看去,一个白衣女神从天而降,身旁四周皆有雾气围绕,体态轻盈,额前以银梳为固定挽了一个发髻,脑后乌发长及脚跟;两条细细黛眉尾处皆微微翘起向后,冰肌雪肤如玉,吹弹可破般柔滑,唯有朱唇尚有一些粉色,却不娇艳。

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冷高傲,美得让人无法接近,正是主霜女神——青女。

蓐收看青女到了甚欢,举杯走过去,神情中透着一股调皮,“青女,今日依旧玩射覆。”

*射覆:古代一种游戏。既是把东西藏起来让人猜。

青女与东君互看一眼,皆不言语。等了片刻,看蓐收有些着急,青女才缓缓问道:“拿什么做赌注?”口中似有白雾飘出,称得她更加仙气逼人。

蓐收得意的指向桌前,“本仙有新酿的流霞一壶。”

青女却摇头道:“我拿那些乱性的东西来做什么?”

蓐收面露尴尬之色,却穷追不舍:“那青女想要什么?”

青女竟盈盈一笑,说:“只需双成的玉笙。”

“岂不是要本仙去做贼?!”蓐收满脸惊异,转而却又意味深长的笑道:“若是青女输了呢?”

青女似也知他所指,冷哼一声,“赢了再说。”

“那好,你猜今日这里头是什么?还是以三次为限。”蓐收手指锦盒。

苏念见他指着自己,倒有些紧张。但见青女沉吟片刻,说:“是牲畜。”

蓐收听言眉头微微一蹙,青女见状浅笑道:“是犬奴。”

蓐收哀叹一声倒坐到石凳上,霜打的茄子一般无力说:“好没趣呀。”

东君走来将锦盒打开放苏念落地,苏念跪在地上求道:“请秋神万万不要动董仙的玉笙。”

三仙皆迷惑不解,同问道:“为什么?”

“我想学。”苏念大胆说出。

“董双成骄傲自负,怎会教授一只犬奴?”蓐收向来心直口快,却无恶意。

苏念屏息说道:“观音大士却说众生平等。”

这话却将几位神仙怔住,正不知道该如何说他,却听见青女问道:“是哪殿的犬奴?”

蓐收才傻楞楞的说:“五殿下殿里的。”

青女纤手一抬,“起来,我问你,你一只犬奴学玉笙有何用?”

苏念回道:“为伏桓……为五殿下。”

蓐收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大声笑着说:“本仙头回见到如此有趣的贱奴。”随即转身对东君说:“东君,你陪我前往五殿下处,我向五殿下要这犬奴。”

青女冷眼看他道:“你整日胡闹什么。”

东君沉默良久,终于开口说:“这犬奴三皇子也向五殿下要过,据说也失手了。”

蓐收吵吵闹闹不肯罢休,终还是缠着青女一同飞身前往御犬司挑选犬奴去了。东君以手支首倚在栏前,眼神游离般望向远处。

苏念正欲离去,却听见东君说:“我从来不信什么高低之说,只是有能者为束缚他人而定。”

苏念接他的话说:“我也这样以为,却时时有人提醒我身为犬奴,不敢逾分。”

“人以为做仙就逍遥自在,我道不如灰飞烟灭,化为无物。”东君神色悲凉却句句说中苏念心声。

“君上身为上仙都有如此念想,我身为犬奴一只岂不更……”

东君渐渐有了笑颜,“你我皆飘在云端,都不可失了本份,否则既是浩劫。”

苏念有生以来除五殿下伏桓以外,头一次有人能如此平等对待他,并且话中之意皆与自己不谋而合,心里登时有些五味翻腾。

此刻天际却飞过几位娇艳仙子,传来的声音却犹如晴天霹雳:“五殿下被废了……”

“始终还是……快,回去找你主人吧。”东君坐得随意,说得也随意。

第三章

此刻苏念脑中只有一个念想,不顾一切的冲回伏桓身边。

他骤然将门推开,却见伏桓淡然的坐在圆桌前,似无事发生。苏念仔细一看,却见伏桓冠未带,任长发随意散落在肩,眼神空洞,仿佛灵魂出了躯壳。

苏念悄声走近从他身后拥住他,心疼的喊了一声:“殿下。”

伏桓却一动不动,恍若未闻。

苏念也觉出异常,扳过他的肩头摇晃:“殿下,你别吓我。”

伏桓这才仿佛回过神来,他顺势将手搭到苏念手臂上,干笑两声,“我被废了……终究……终究还是敌不过老三。”

苏念被他的模样吓着,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,只是说出心中所想,“不做太子又有何妨?”

伏桓却突然正色道:“我即日便将被贬下界。”

“什么?!”苏念吓得失声吼起来。

伏桓伸手抚摸他的脸颊,柔声问:“我求父皇带你一同下去,你可愿意?”

苏念猛然冲到伏桓怀中,脑瓜在他胸前来回蹭动,“求之不得。”
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伏桓捧起他的脸道:“我去下界也是做太子的,荣华富贵也少不了你。”说着自嘲般笑起来。

苏念却雀跃不已,高兴的说:“这哪是惩罚,至少于我是莫大的奖励。”

伏桓笑着将他的头放到自己腿上,苏念也枕得欢欣。两人像平常一样说话,不知不觉中竟有些疲累,眼皮也渐渐重起来,迷迷糊糊的就进入了梦乡。

睡梦之中似乎听到耳边异常嘈杂,费劲的抬起眼皮,看到门外人影晃动。突然,耳边传来一个令苏念汗毛倒立的声音,熟悉却可怕,只听他开心的叫着:“给我找!找着了我重重有赏。”

噩梦,这一定是一场噩梦。按理说现在自己应早已和伏桓到了阊阖门,为何自己还留在这儿?找?他又是在找什么?苏念心中隐隐觉得不妙。

果然,过了一会儿就听见落非有些不耐烦了,“怎么这么多人也找不着一只犬奴,难道还有我亲自动手吗?”

苏念身子一紧,屏息缩成一团,手心都要捏出汗了。要是被那瘟神找着,恐怕后果难以想象。而九皇子落非却像是在玩猫鼠游戏,不施展仙法,只是动用人手逐步查找。苏念躲在伏桓寝室内的暗室内,大气都不敢出。

这时听到屋外有人踢门而入,半哄半骗的叫着:“小念儿,你在哪儿啊~我可亲自来找你了啊~”

苏念蹙眉抱膝蹲在墙角,生怕发出一点儿动响。落非找了片刻也有些腻了,外面渐渐的传来了摔打桌椅和瓷器落地的声音,又过了一会儿却又安静下来了。

苏念警觉的嗅了嗅,落非的气味渐渐消失了。他悄声站起来,打开机关想出去一探究竟,突然一条铁链从天而降,不偏不倚的落到他的脖子上。苏念瞠目扭过头来,看到那张狰狞的笑脸。

落非一脸灿烂笑容拿着铁链摇晃,“还不把你抓住。”

苏念垂头重重叹了口气,大意了。

落非似乎兴奋得很,拖着铁链就往跑,边跑边喊着:“找到了,找到了。”

苏念踉踉跄跄的跟在后头,满院的仙女仙童们都望着这边,眼中全是看好戏的神情。苏念自知反抗已是徒劳,任他拉着铁链前进。

落非在院子中间停下来,却突然蹲到他身旁,俊美的面庞慢慢靠过来,苏念不知因由急忙往后退去,却落非一手揽住,面贴面的在他耳边悄声道:“快在此宣布你不再是五哥的犬奴,你甘心同我回去。”

落非满以为苏念定会照办,双手抱胸胜券在握的站在中央,只等众人欢呼。却没想到苏念干脆破罐子破摔:“五殿下生我生,五殿下死我死。”

落非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,脸色登时变了样,这次倒没抽出鞭子,只是阴笑着抓起苏念的头,“你以为你一只犬奴也有权利支配自己的生死?从现在起,我要叫你知道,什么叫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上天无路,下地无门!”

他将铁链甩给旁边的一个少年,向众人吩咐道:“今天的事谁也不许传出去,若是传到三殿下耳朵里,我就让他生生世世做哑巴。”

一干人等急忙跪地应诺。

苏念突然想起伏桓的话,即使是死,也还是在三界之中。只要自己尚且苟存在三界之中,恐怕就永无安宁。他意识到,这是一场噩梦的开始……

落非的殿阁在天庭最为僻静之处,分前殿、中堂、后殿、里外院、花园。老远就能望见一团白云之上他的殿阁,真是金碧辉煌。殿内房舍之多恐怕是众皇子之首。苏念被扔进后殿花园附近的一间屋内,有一扇小窗,能见着些须亮光。脖子上套着铁链,被人栓在一条铁柱上,活动范围仅有一臂宽。

片晌,两个白衣少年将门推开,落非踱步进来。他逆光站在门前,黑发用一条锦带高高捆起,泼墨一般的黑。穿着一件蓝色暗花锦衣,身形笔挺,腰上依旧别着那条龙骨鞭,身后金光一片。平心而论,若光是讲他的容貌,真是俊美无双,可偏偏配了一副蛇蝎心肠。

他走到苏念身前,两名少年立即为他端来一张木椅。他端坐在半晌,才懒洋洋的问道:“我五哥怎么待你好了,叫你如此念念不忘。”

见苏念不应,他又笑道:“不过就是让你睡了睡他的金床,看把你高兴得。上过我五哥床的奴才……”落非抬手竖起修长的手指,比了三的手势,接着说:“绝不下这个数。”

苏念神色微变,紧抿嘴唇一言不发。

落非以膝盖抬起他的头,拿手在他眼睫处抚摸,笑着说:“怎么不说话了?你不是一口伶牙俐齿吗?”

苏念依旧闭目不答。落非却兀自说着:“若是性子与这张脸一样乖巧就好了。”

也不知是哪里没有顺他的意,突然,落非反手就是一记耳光,啪的落苏念在脸上,右颊立刻火辣辣的疼。

苏念终于缓缓睁开眼皮,面无表情的说:“我都被你抓来了,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,我说什么又有何意义。”

脸上又是啪的一掌。落非怒道:“‘我’什么‘我’,这里哪有你自称‘我’的资格。”

苏念见这人性格阴晴不定,忿忿道:“你究竟要怎样……”

落非冷哼一声站起来,“我可在三哥面前说下了狠话,要是连只犬奴都驯不好……哼。”旋即他却又开始冷冷笑道:“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,若是落到我三哥手里,那你才知道这世上你没有白来一趟。”

苏念眼中晶亮的闪动着,“听话可以……”

落非大喜的转过身,“噢?”

“但我却只认五殿下是我的主人。”苏念就意违背他的意愿,原以为落非要气得七窍生烟,却见他的表情越来越奇怪。

落非眯眼看着他,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。两个少年似乎见惯了这样的表情,拿出一张雪白的毛皮铺到地上,随后将苏念的铁链松了松后退到一旁。

苏念绷紧全身神经望着他,不晓得他又耍什么把戏。却见落非只是坐到毯子上冲他招手,苏念不敢妄动,落非则将铁链一扯,苏念还是乖乖的被扯了过来。直觉告诉他,接下来要发生危险的事,苏念紧盯着落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。

落非却轻声说:“你晓得我看中了你什么吗?”

见落非慢慢靠拢,苏念节节后退,却被落非制住要害无法动弹。他刚刚摇了摇头就被落非生扯过来扑倒在地。落非一手缚住他双手,膝盖抵在他的背上,叫他动弹不得。

另一手却在他的背后缓缓游走,从肩胛一路往下,像是在为他的身形画出轮廓。口中还念道:“摸起来倒也跟其他粗皮粗脸的贱奴们不一样,我五哥都喂你吃什么了?”

苏念备感受辱,恨恨道:“放开我……”

落非正在兴头上,却也不恼,“能与我这样说话的,也就只有你了,这会儿我就先饶过你了。等我舒服了,自然就会放开你。”

直至衣服被尽数剥去,苏念才明白了眼前即将要发生什么,他胸前抵着那张毛茸茸的毯子,觉得身体沉重无比,勉强能够动弹。“舒服吗?我这张可是灵兽的毛皮,在这上头欢好的,没一个不快活死的。”落非笑着说。

股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,苏念惯性抬手去挡,背上立即迎来一鞭。随后传来落非的声音:“你乖乖的将腿张开,免得受那些无谓的疼痛,我的耐性可有限度。”

这话反倒将苏念激怒,他使出全身力气翻过身,横起就是一脚踢至落非胸口处。落非有生以来头回被人踢打,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,待他反应过来拉过踢他右腿往外用力一扳……

“啊啊啊啊……”苏念惨叫一声。

落非望着苏念疼得脸色煞白倒更喜欢,他用两指捏起苏念脸庞道:“我就是喜欢你笨,你心心念念想着我五哥,你以为他是真心宠你了……”

说完一手便滑向苏念身后,在那个紧闭的后穴前徘徊,接着毫不留情的将手刺进去。苏念咬唇忍耐,正欲伸出左脚踢去,落非却伸进第二指,下身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苏念毫无防备。

“我可不像我五哥每个奴才都那么温柔,你看,疼了吧。”落非笑得娇艳,仿佛盛开的牡丹,红得要滴出血来。

一再袭来的剧烈疼痛令苏念的脸上由白变红,气息也有些急促,他张大嘴大口呼吸的同时,进进出出的空气与喉咙摩擦,发出的声音倒像是情事时的呻吟。

落非原本只是想折磨折磨他,却不想这下真倒被燎起了火。

苏念感觉身下一松,落非将手指退了出去,正松了口气,一个更粗的东西便插进来。完全不由得他反抗的长驱直入,苏念被他抽送得后庭失去了知觉,再加之脖子被铁链紧紧勒住,丝毫感觉不到交欢的快乐。与以前同伏桓在一起时的感觉,简直是天壤地别。

接着眼前一黑,没了感觉。

恍惚间感觉到脸上冰凉透骨,苏念撑起眼皮望见眼见一片雪白,渐渐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在脸上轻扶。

是青女,苏念即使闻不出味道,也能猜到这份霜寒的主人。

青女飘忽的站在他跟前,说:“我是来办事的,知道你在这儿,顺道来看看。”

苏念突然想到伏桓,便问道:“五殿下……”

青女却阻止他说下去,“既然到了九皇子这里,就别再想更多了。”

苏念黯然垂下眼帘,嘴角带着苦笑:“我怕也活不长久。”

“往后别再说什么众生平等的话。”青女走到门前又回身说:“那些……都是诓人的。”

自那以后苏念虽然还是顽固,却不像以前那样公然和落非顶撞,那样既伤害不了落非,到头来还是十倍、百倍的返还到自己身上。

但却总是称不了落非的心意,身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,也是常有的事。苏念终日被关在那间屋子里,窗外能望见流云,颜色绚烂,如河一般挂在天空慢慢流向另一头。

逃是逃不走的,等落非腻了吧。或者是……想法死了吧。其间苏念听底下仙童们议论过五殿下的事,众仙口风都相差无几,这次五殿下将玉帝惹得十分不高兴,下了界就算是做皇子却要经历生老病死的折磨,反反复复的折腾,恐怕是回不是天庭了。

苏念想死的念头就越发强烈了,有时候他会想起母亲和姐姐。她们伺候的主人并不是上仙,死后魂魄也得不到好的安置,也不晓得自己死后能否见着她们。

落非其实是孩子心性,只你事事顺着他、哄着他便好。可苏念却想不明白,他身份如此尊贵,在他身前呼天拥地的奴才多了去了,人人都对他趋之若鹜他还能喜欢,真是让人费解。苏念有时看他气恼的模样又觉得可笑,心里始终无法顺着他,那股倔性总是拔不掉,为此吃不少苦头,打骂是常事,有时打得晕了醒来落非都已在身后运动,不厌其烦的贯穿他的身体。

这次苏念上午才挨了一顿鞭子,下午落非骑着飞兽回来,兴高采烈的冲着他说:“三哥设了宴,我送只鵷鶵你骑着去,你说好不好?”

*鵷鶵:假的,传说中一种像凤凰的鸟。第二个字死都打不出来,找了个同音的代替。

苏念木衲的点点头,“你说好就好。”

落非脸色一变,“我是问你好不好。”

苏念又点点头,“好。”

好得很,一只狗骑着鵷鶵在天上飞,不知道要让多少神仙憋坏肚子,想笑。

落非满意的笑了笑,招来一个童子说:“来,往后不用套这儿了,套到我屋里。”

换了其他宠奴恐怕此刻要千恩万谢、五体投地了,苏念却不动弹。落非知道他性子又上来了,手已经往腰上的鞭子伸去,“怎么,皮又痒了?”

“我睡觉会打呼,声大如雷,太吵人。”苏念说。

落非眼如桃花,笑得暧昧,欺身贴到他耳边吹着气:“你当我在屋内还有你睡觉的时间。”

苏念紧抿嘴唇,再也说不出半个字。

落非勾起他耳边一缕青丝把玩道:“就这时候乖。”

苏念抽出身,沉声说:“时辰就要到了。”

“我未到,时辰也得跟在我后头。”落非又一把将他拉过来。

苏念不依,抬出了炎衍做挡箭牌:“三皇子也这么想才好。”

落非脸上表情未变,手上却啪的一巴掌就打了下来,“你整日把我三哥挂在嘴边做什么,换主儿换上瘾了?”

苏念被他说中心头痛事,干脆心一横,跳起身来吼道:“若是五殿下还在此,我哪会听你半句!”

落非脸色骤然变得煞白,他拿着骨鞭的右手微微颤抖,苏念知道这回看来是被气得不轻。

“原来你这些日子那些温顺都是装出来,心里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啊?!”落非冲过去用鞭子缠在苏念的脖子上,气得浑身发抖。

你不必死,你也不会死,我死了才好……苏念闭着眼任他“宰割”,心里倒希望他多使些劲。

“你想死?我可舍不得。”落非放下鞭子突然妖冶的笑起来,苏念很熟悉的笑容,就像一只野兽看着新鲜的食物。

苏念本着鱼死网破的精神,从被紧勒的脖子里吐出几个字,“真若要求死,难道还死不成吗?!”

“哈哈哈。”落非如同听了天大的笑话,笑得张狂。“你还不晓得吧,阎王爷见了本王都要下跪,你一只小小的犬奴,竟敢大言不惭。”

“你……”苏念被他气结。

“看,这回被气得说不出话了吧,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。”落非像孩子一样高兴起来,眼中光芒闪闪。

苏念讽刺道:“九皇子和一只犬奴斗嘴占了上风竟能乐成这样。”

落非也不知是不是被气得过了头,苏念闭着眼等鞭子落下来,却半天没有动静。待他睁眼一看,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,落非身旁那头他常骑的飞兽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盯着自己,血红的舌头正呼呼的冒着热气。

落非抚着那飞兽的背说:“这小家伙早就五百岁了,不过我从不叫他同其他兽亲近。”

苏念心里暗暗发毛,却不知道落非接下来要说什么。他撑起身子慢慢往后退,却被落非一把抓住脚踝。

“不如就由你陪它玩玩?”落非顺势扯过他的腿,苏念身前一凉,裤子也被扯了下去。

苏念全无了方才的神勇,支撑着身体的双手微微颤抖。落非感觉他的怯意,笑得越发开心了,手上也越发用力的抓着他。

“你怕了吗?”他问。

苏念死咬牙不吭声,眼中积满怒火。

“啪”的一耳光打在脸上,落非继续问:“你怕了吗?”

苏念不答,也不知是脸上的疼痛还是心中的恐惧,嘴唇不停的抖动。

落非脸色渐渐沉下来,他牵过飞兽慢慢靠近苏念,“那我可叫它上了。”

苏念心头一颤,绝望般吐出一个字:“不!”

第四章

落非却拍拍那飞兽的屁股笑着说:“我这飞兽头一回就给你,你该千恩万谢才是。”

苏念看着这庞然大物,浑身发抖,若真是被它……那还不如直接死了好。苏念闭眼撇过脸,颤颤说:“杀了我吧。”

落非却说:“你玩腻了这些,想去地府玩油锅、刀山了吗?”

苏念心想就是那样也比现如今强百倍。

“有一回我去地府,看见一个恶鬼被判官从股间穿了个铁钩,吊在那里整整一百年了,肉都腐了臭了,内脏肝胆顺着钩子都风干了……”

苏念听得心惊,落非突然变了语调,恶狠狠的说:“你要是敢死,我就用十个铁钩叫你在那里挂上一百年!”

话音刚落,一个热烫的东西就抵到了腹前,苏念想起那飞兽,哇的一声惨叫起来。睁开眼才看到落非将他抱在怀里,笑眼依旧,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。

落非笑着说:“吓着了吧,那是雌兽,上不了你。”

苏念哆嗦着叹了口气,盯着那飞兽发呆。

“看我哪日不拿真的收拾你。你在天庭也算是最有名的犬奴了,哪一宫哪一殿的都晓得你顽劣,再这么闹下去,我三哥收拾起人来,可不比我,你知道吗……”苏念听见他在耳边絮叨,身上鞭伤火辣辣的疼起来,眼皮沉沉的,渐渐就合了起来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苏念也不晓得自己一只犬奴是如何声名远播的,只是如今走在道上只觉四面八方无数眼珠盯着他看。于是苏念常常找个角落躲起来就是一整天,若是碰上落非找不着他,定又是一顿暴虐。

看天上星河流逝,日子一天天过去。与他同时出生的犬奴、猫奴都死了大半,唯独他不老不死的活着,如同星辰。即使夜晚再闪耀,终究不过靠着旭日发光的石头而已。

众仙中苏念最喜欢的是青女与董双成。青女的圣洁让人向往,董双成的玉笙让人忘我。其实最想看的却是大闹天宫的孙悟空,真是胆识过人啊,苏念总是这样想着窝在僻静处。多日没有触怒落非,得来了意外的自由。落非摘了他脖子上的铁链,只是留下一个金圈,底下套着一片玉锁,上面刻了落非的名字。

苏念见了皱眉就想摘下来。

落非脸上没有表情,却比暴怒更恐怖,他说:“你敢摘下试试。”

苏念却不是怕他,懒得同他争辩,戴就戴吧,总比整日圈在那里强。

落非前脚刚走,蓐收身边的仙童就偷偷跑来,道:“我家先生有请。”

何等荣幸,竟用“有请”二字。苏念急忙回礼:“请童子带路。”

童子顽皮眨了眨眼说:“我叫合子,不叫童子。”

这童子个头刚到自己膝盖,全身雪白,像是雪捏成的。一双眼睛又圆又亮,大得出奇,薄薄的嘴唇红红嫩嫩,嘴角微微上翘。他蹦蹦跳跳的走在前头,两条束发在脸颊旁边上下甩动,可爱极了。

苏念心中默想,若是红眼睛的话,倒像是雪里的小兔子。

走了片刻,就见到远远一片金黄,却不是落非府邸的奢华金光,竟一派自然景象。一个黄衫仙子站在门前将一片秋意比了下去。她手中握着一管莹润的器物,苏念抬眼望去,原来是董双成。

她立在院中,不笑不语,不喜不怒,淡然之色和观音有几分相似,不动之时倒像是一尊玉像。

合子跳在前面说:“你在这里等吧,先生就要来了。”

苏念站在董双成跟前却自觉矮了十分,如将美玉与污物置于一处,手脚也不知该如何放了。苏念偷偷望她,才发觉她眼尾处微微向上,媚而不妖,如飞天。

突然,她眼珠动了一下,望向自己这边。苏念心中一颤,屏息站着不敢动。她没说话,只是将手中玉笙换了姿势继续站着。苏念望着她手中的乐器想起了五殿下伏桓,曾经自己还想以学此物讨他欢心,如今这玉笙与吹奏此笙的人皆如常,而伏桓却早已不在。

正在伤感之时,东君与合子却一齐出现。合子似是极其乖巧的童儿,惹东君脸上都有笑意,他在合子圆圆的脸蛋上刮了一下说:“越发不像话了。”

合子嘟着嘴说:“雨神与阳神来了我也不怕。”

苏念暗笑,原来真的是个雪娃娃。

东君扶着头说:“真是顽劣。”

苏念听见下意识低下头去,像是在说自己。合子不管他伤神,竟然跑去扯董双成的袖子,苏念倒吸口冷气,心想这下还了得。董双成袖中一动,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只兔子,合子双眼发亮,跟着兔子跑远了。

东君笑说:“还是双成有法子。”

此时青女与蓐收从另一侧飞来。蓐收一见苏念便朝董双成叫道:“双成,这就是想跟你学玉笙的犬奴。”

苏念大惊失色,没想到是为了此事叫他来此,脸上沉着声色,想到之前蓐收的话,静观董双成声色,生怕被她羞辱一番。

董双成却只是举起玉笙问:“学吗?”

苏念胸中发烫,眼眶涩涩发痒,他摇头,“如今学了也无用武之地,也配不上这玉笙的高洁。”

董双成神情未变,说:“有什么高不高洁的,不过是一管乐器。”

这话像是讽刺,苏念却觉不出她有恶意,只是不知道如何回答。

青女在旁问道:“你学这个想吹给五皇子听?”

苏念连忙点头。

蓐收说:“伏桓被贬下界,等他回来你恐怕也学得差不多了。”

苏念惊诧不已,问:“五殿下还能回来?!”

蓐收也惊奇,“你不知道吗?当然能回来,不过……”蓐收还未说完,青女就以指戳他的后背。

苏念忙问:“不过?”

东君接了话去,“不过也得上百年了,别想太多,三皇子心肠虽辣,却不是坏主人。”

苏念自嘲一笑,竟还有人为落非说好话,这究竟什么是黑,什么为白。

蓐收被青女戳了后背也伸手在青女腰间轻挠,一时高兴,又说道:“你学这个没用,伏桓可不喜……”

“下回叫你看看湘灵,她善于鼓瑟。”东君突兀的将蓐收的话打断。

苏念的思绪倒是被牵了开,“与你们相交的都是叫人打心底敬佩喜欢的上仙。”

东君柔和笑着,像阵春风,“说话倒是讨人喜欢。”

远处合子抓着兔子跑过来,脸蛋红扑扑的喘着气说:“先生,先生外头可不得了了。”

蓐收不以为然,“你天天都嚷着不得了,倒也没见天庭倒了个。”

合子有些生气,瞪他道:“这回真不得了了,三殿下遇刺了!”

什么?!苏念扑过去半蹲在合子身前问道:“他死了吗?!”声音中藏不住的喜悦。

合子摇摇头,“那倒不知道,不过多半死不了吧。”

“这样……”苏念失望的垂下头。

蓐收拉起他说:“喂喂,你这副模样其他仙人看到就魂飞魄散了。”

青女也说道:“在人前切不可这样。”

苏念爬起身来,混乱得不知向左还是向右,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开心,“不行,我要去看看。”

合子急忙说:“现下里外都围了几层了,根本挤不进去。”

苏念笑道:“有落非带路还怕进不去吗?”

自伏桓下界以来,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心了,今日果真是黄道吉日也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苏念抄近路在亭廊等落非一行人,远远看他骑着金兽就要飞过,苏念跳起来手舞足蹈的喊:“九皇子,九皇子。”

他仰飞在上,只能看见飞兽的肚皮。听见苏念的声音,落非从飞兽上露出脑袋,俊美的脸上一脸不可思议。

落非匆匆停下来,额前还有些薄汗,“这会儿我急着去三哥那儿,你有什么回来再说。”

苏念急忙抓住他说:“我也去看看。”

落非心里着急也未多加考虑,只是奇怪,“你去做什么,罢了,我赶得急,你也一同坐上来吧。”

苏念迟疑片刻,有生以来头一次跨上了神仙的飞兽。那飞兽闻到他身上的狗味居然不依,挣扎着想要将他甩下来,落非只踢着它肚子道:“将他甩下来我就将你甩下界。”

听他说罢,飞兽这才乖乖的听了话。不多时便到了炎衍的宫殿,果然里里外外围了不少神仙,看来伤得不轻。飞兽还未站稳,落非就急急跳了下来,一边一走一边低声对苏念嘱咐道:“三哥住处不比别处,在这里万万不可鲁莽行事。”

苏念急忙应诺,他此刻心中只想知道炎衍死活,也无心与落非闹别扭。

走进内室传来一阵哭声,竟然是西王母娘娘,董双成不知何时到的,已然站在她身后。只是哭了几声,她便收起了眼泪,也不知是不是错觉,苏念竟觉她脸上露了暴戾之相。落非见母亲如此伤心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:“母后,是不是三哥不好?”

西王母摇着满头金钗愤愤道:“本宫倒是想他不好,都能跟本宫顶嘴了,还能怎么个不好。”

落非似是觉得奇怪,也不好多问,只说:“母后早些回去修养吧,我在这里照看哥哥。”

“本宫也不想留在此处伤心。”西王母抬手让董双成扶起,有些愤然的出了内室。

落非转进房间,苏念也紧跟着进了去。地上捆了一个人形的东西,像是妖。竟是一只妖怪伤了炎衍,下场一定会极惨。只是不知他与炎衍有怎样的深仇大恨,不惜从下界私闯仙界来刺杀炎衍。

三皇子炎衍横躺在床上,纱帐挡着上半身,看不见脸上。落非过去掀开帐子,关切问道:“三哥,伤着了哪儿了?”

苏念偷偷一看,炎衍脸色苍白,全身无力的瘫在床上,那模样较以前的威严肃穆的样子相去甚远,看来伤得十分重。只那一瞥,苏念高兴得都要叫出声来。若不是他,伏桓就不会被贬下界,还能稳稳坐在太子位上。

落非却由先前的关切之情转为暴怒,他站起来抽出鞭子问:“三哥,是这妖怪伤了你吗?”

苏念望向地上坐着的妖怪,投去感激的眼神,只可惜他背着自己,看不见。

炎衍出声阻止,“留下他,我自会处理。”声音也是有气无力。

苏念心中欢喜,眼角眉梢都飞了起来,假装低头擦汗,实则难忍喜悦之情。落非却为哥哥的表现奇怪,炎衍活至今日从未有人如此大胆,平日里连大声在他面前说话也不敢,今日被此妖刺伤却还心平气静。

落非走过去一脚将那妖怪踢倒,问:“是只什么妖怪!”

苏念心疼的皱眉。

那妖怪不语,姿态傲慢。落非又连踢了几脚他却连哼也不哼一声。抽出皮鞭才打了两下,炎衍便皱了眉。

“够了,你下去吧。”炎衍出声阻止。

落非有些惊讶,“三哥?”

苏念侧头偷看那妖怪的长相,却只能看到半张脸,那模样却只能用奇怪来形容。像是图腾般的花纹占据了左边半张脸,蜿蜒曲折。更奇妙的是他有一对蓝色的眼珠,清澈透明仿佛蓝色的泉水。他身上的气味告诉苏念,这是只狼妖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落非带着苏念出了太子殿,一路上一言不发,苏念也不知他心情如何,却从未见过他这样。但今日这样的情况,多半是山雨欲来。

落非牵过神兽坐上去,苏念不知如何是好,只是乖乖跟在身后,落非却抽出龙骨鞭,苏念以为要挨打,急忙躲开,落非走过来,将鞭子缠到他的脖子上,随后自己一脸阴沉上了神兽。

落非拿着鞭柄任苏念“飘”在空中,如同放纸鸢似的拉着他。

那神兽的速度非同寻常,苏念脖子被他缚住,勒得极为难受。刚开始还能承受,可神兽越飞越快,脖子上的鞭子也慢慢收紧。

苏念实在有些受不住了,费力的出声讨饶,“我……喘不过气了。”

落非却不言语,狠狠的踢了神兽肚子一下,飞得更快。

“九……九皇子”苏念被勒得满脸通红。

落非选了个地方落定,解开鞭子就打在他身上,“你方才在我三哥殿里高兴得都快笑出了声,当我没眼睛吗?”

“我三哥伤了你就如此高兴?!”落非说完又是几鞭甩下来。

鞭子落在旧伤上撕扯般的疼痛,再加之前几夜落非发泄时伤了他还未痊愈,屁股一落地被地面的凉气沁得难受。身子蜷缩着躲避鞭子,却感觉下身一股浓液顺着大腿流下来,苏念心道不好,却还是忍着不说话。

落非见他不说话更是火大,“你哑了!”

又是一阵鞭子加拳脚的打在身上,苏念知道今日难逃一阵打骂,索性闭眼任他抽打。空中却突然传来两道熟悉的气味,蓐收和东君正往这边走来。苏念勉强直起身,哀求道:“别打了。”

此时蓐收与东君却已走近,蓐收见到苏念睡在地上被抽打有些不忿,走过去正要叫他,刚叫了个“苏”字就被东君拽了回来。

东君翩翩走过去,笑道:“九皇子好。”

落非不领情,冷冷看着苏念又抽了一鞭子,喊道:“爬起来。”

苏念急忙站起身,低头站到他身后,不想让东君和蓐收见到他此刻的狼狈样。只是腰间酸痛,股间又是一热,一股浓血从裤管中流出。

东君站在前头看到此景也有些心惊,只是表面上未露半分,蓐收则有些忍不住要冲上去的架势。

落非只说了声,“走。”依旧将鞭子套在苏念脖子上飞天而去。

东君看着地上的浓血摇头道:“如此折腾,还能活多久。”

蓐收有些气愤,“你为何不让我说话?!”

东君无奈道:“你若开口,恐怕今日他就活不成了。”

待落非坐着飞兽到了殿前时,苏念早已晕厥。落非下来看到苏念禁闭着双目,嘴唇发青,心中刀绞一样发疼。刚刚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,苏念就嘤嘤叫着睁开了,落非站在身前,脸色极为难看。

落非黑着脸问:“你认识那两位上仙?”

苏念摸着脖上淤青,低头回他,“我不过是只犬奴,我认识他们,他们也未必认得我。”

落非恨恨说:“最好如此。”

苏念全身酸疼,不敢再跟他顶嘴,只是唯唯诺诺的点头,“自然是的,自然是的。”

落非这才将他抱在怀里,揉捏似的玩了半天,喃喃道:“你乖些才好。”

苏念被他一路折磨得有些晕糊,倒是听话,脑中乱成一堆浆糊,只知道点头迎合他。落非见他难得乖巧,拖回屋里锁起来便出门去了。

炎衍受刺却对那妖怪不加以惩治,让他心中犯疑,不能向哥哥直接探问,便只好自己在后活动。只是不查还好,一查倒是吓了一跳。这只狼妖原本只是小小的修炼了五百来年,功力平平,能够上来已是不易。落非心生疑惑,接着查下去,不查倒好,原来此妖竟是……

落非冷静交待各人小心封住口舌,恨不能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通通抹杀。

第五章

苏念新伤旧伤叠在一起,又加上方才害怕被东君他们敲见如此狼狈,一时血气上涌,脑子烧得有些迷糊。昏昏沉沉的睡着之后,好像看到伏桓又回来了。

他艰难的爬到伏桓脚下,扯住伏桓的裤子。伏桓满脸担心的蹲下身来,一抚他的额头,烧得厉害。苏念张着嘴大口呼吸,缓缓说道:“我好渴。”

“伏桓”温柔说:“你等等。”转身拿过水壶倒在嘴里,喂到他口中。

苏念贪婪的吸上去,眼眶发烫,接着眼泪便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。没想到在梦中还能见到伏桓。他吸着伏桓口中甘美的泉水,胸口闷得疼。

“伏桓”抱起他坐到床上接着喂了一些,苏念渐渐缓了过来。他勉强睁着眼皮,却发现眼前又变成了落非的脸,连忙用手去推,“不……别。”

“不什么?别什么?”那声音温柔得异常。

“好疼。”苏念摸着股间说。

“给我看看。”

伤口果然已经恶化了,一只手指施了法术慢慢的滑进去仔细检查内壁。里面似已化脓,手指出来的同时也带出一些浓血。苏念趴在床上痛苦的呻吟,突然感觉股间的灼热化成冰凉,身体也渐渐轻松了。

“这样舒服吗?”

苏念眯眼望着伏桓,安心的点点头。

“有我在,这点伤算不了。”

耳边尽是安慰的话语,苏念也将身体完全放松交给伏桓。

身体忽然重起来,“伏桓”将整个人都压到了他身上。脖子上吹来热气,苏念撒娇似的喊了一声痒“伏桓”似乎更来劲了,双手也不停游走。像是被一股热风包围,又像是在温热的水中,苏念觉得全身舒畅。

接着欲望就像长了脚一般在身上蔓延,耳边竟是淫糜的舔吸声。苏念恍惚中睁开眼,只看到一头柔顺的黑发在腿间舔弄。快感一阵阵侵袭,眼前如同幻境,一阵黑一阵白。上面的人卖力的讨他欢心,就算是“伏桓”也是头一次这样,他受不了“伏桓”嘴和手指的前后夹击,原也受不惯人弄,神经在一瞬间的崩陷,欲望朝着顶峰冲出来。

苏念一把推开他,灼热的欲望迸发而出的同时,他快意的喊出:“殿下……五殿下。”

身上的人却如同被电击中,立即直起身。直觉告诉苏念出了事,人也清醒了一半,猛然睁眼一看……

不是伏桓。

落非半裸的坐在床上,脸上还留着方才苏念喷发的白色黏液,原本两人此刻的姿势暧昧无比,而落非眼中却是愤怒、杀机及……受伤。苏念此刻简直比任何时候都要精神了,坐起身急忙擦自己留在落非俊美脸上的污浊,心里七上八下。

落非不说话,一把抓住他的手,力道几乎能折断苏念的手骨。

苏念从未见过了落非眼中透出这样可怕的神色,急忙认错:“对不起,九皇子,那些污物弄脏了你的身子,对不起……”口中委实是道歉的话语,可是却没有一丝歉意夹在里头,倒像是惧怕他而发出的呓语。

落非加重手上的力道,问:“我看你过不惯好日子的贱货?”

苏念痴笑说:“是,极是……”

落非略感不对,警惕问:“你心里又惦记着如何去死?”

苏念竟也魔障似的哭起来,边哭边吼着:“死、我不仅要死,还要这肉身灰飞烟灭……”

落非甩开他的手,一个巴掌就要打下来,苏念闭眼等了半天却没感觉,慢慢才敢睁开眼来。落非坐在床前却自嘲似的笑起来,笑脸中竟有几分凄凉,苏念不知该说些什么,竟也有了几分怪异的心酸。落非拍了拍手,进来一个仙童。

“将他拖出去,和西殿的犬奴们关在一起,没有我的命令,任何人不许随意放他出来!”

“是。”

苏念心知落非只想着驯服自己,如此便有了向炎衍炫耀的机会,他三番四次连命也不顾和他作对,也不全是为此,而是气他与他最亲的三哥设计将伏桓贬下界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苏念裸着上身就被拖了出门,那仙童毫不留情,一路上连停下休息也不愿意,还尽往些难走的石子多的道走。苏念身上被拖得伤痕累累,到了犬奴房时混身都是血了。

仙童将他踢进屋内,愤愤骂了句:“不识好歹。”

屋内一只奴兽讥笑道:“这副模样也还是被玩腻了的。”

苏念木然回头看他,竟是琅缳路上曾被他欺负,后又被落非收下的那只猫妖。

“我道你如何了得,却也不过如此。”

苏念听他念得心烦,出声叫道:“闭嘴。”

“你……”那猫妖想不到此刻他还能如此乖张,却还是被他吼得怔住。

另一只犬奴出声帮忙说:“只当我们犬奴是好欺负的吗,你这样好的身段不也被扔了出来。”

他转头对苏念说:“我是亦卿,犬房这里年轻最长。”

苏念朝他点点头,脑中却是一片空白,只想着伏桓不知如何了。

角落里头却传来一个声音说道:“你也果真是不识好歹,我看九皇子倒是疼你。”

苏念暗自冷笑,心想,疼,打得倒是疼。他回身去看那犬奴,模样倒是俊媚,眼睛含笑一般,唇色樱红,春色无边的脸蛋儿,却不想如今怎么冷落了。

他笑说:“九皇子的脾气极好哄的,你饶是顺着他的意,便什么事也没有,看你这样恐怕是顶不听话的了。”

苏念听他说话甚是顺耳,便也搭了一句,“我确是不想侍二主。”

他又是柔媚一笑,倒比猫儿更媚,“我当是什么事,原来不过是这样。”

亦卿也拍他的肩膀笑道:“但凡长了这样的皮相,哪有你挑主人的份,去看那些主子们政权夺势,谁胜了,你便安心跟着主人就是。”

苏念借着窗外极光看亦卿身形健壮,与其他犬奴全然不同,性情竟还有些豪迈之意,倒不像是犬奴,只是也不觉奇怪,以落非的性子来看,倒是收了一屋子怪奴,与别殿差别甚大。

那模样媚气的犬奴又说道:“你这样好的长相,为何不趁九皇子新鲜时讨点好处,也省了到这里受罪。”

苏念摇头,却觉得有趣,反问道:“你这样开明,长相也好,怎么也到了这里?”

他哈哈笑道:“再好的东西也有个劲头,我便是过了劲头的美酒。”

“留在这里也好,九皇子性情阴晴不定,叫人狠不得……”

亦卿急忙劝阻说:“这样话却是万万说不得,你这胆子未免也太过大了些。”说罢又转头劝另一头道:“苏回,你也别再说些挑衅的话,若是让仙童听到非拔了你们的皮不可。”

苏念听他喊苏回愣了愣,心里觉得怪异,只问道:“你原先便是九皇子殿里的?”

苏回摇头道:“原本是五皇子殿下的,九皇子向他要了来罢了。”

亦卿看他二人转了话题,倒安了心的附和起来,“苏回这样的长相一看便是伏桓皇子殿里的犬奴。”

苏回笑说:“我这算什么,当年的苏苏却才是一奇,多少神仙惦记。”

苏苏……

苏念猛一听此言,心头一惊。接着竟像被无数人按入水中,气也喘不过了。胸口闷得疼,心里刀绞般疼痛,手心都有些发麻了。他不发一言,继续听这二人说着。

“五皇子那里确是最好的,百年有蟠桃吃,日日有暖床睡,可那苏苏却不知想的什么,楞是撇下五皇子死活跟了三殿下,如今也不知死活了。”

“你在五皇子殿下也是睡床?”亦卿惊问。

苏回像是想起从前,有些陶醉道:“自然。不过凡是进殿的哪个没上过五皇子的床,他倒是仁慈,若是换了其他皇子,恐怕连屋内也进不去了。”

苏念来回搓着冰凉的双手,终于颤声问:“那苏苏是?”

苏回耸肩道:“是五皇子的一只猫奴,我也只见过一回,好看的叫人眩晕就是。”

亦卿也点头道:“五皇子殿下出来的个个都是好皮相。”

苏念又问:“那你这名字……”

苏又答:“五皇子忘不掉那猫奴,他殿下的侍奴全是苏字打头,对了,还没问你叫什么呢?”

苏念、苏回……苏苏,恐怕还有无数,苏想、苏爱、苏归吧。

苏念只觉眼前渐渐发黑,脑袋重得像塞进了铅。心脏像被人纂在手中无情的揉捏,喉咙发痒,干呕半天却吐不出什么东西。

亦卿等人关切问道怎么了,苏念却“哇”的吐出一口黑血。

苏回像是明白了什么,恍然道:“你就是被九皇子从五皇子那里捉过来的苏念吧?”

亦卿有些茫然,苏回附在他耳上悄声说了几句,亦卿便也恍然大悟一般,张着嘴惊讶不已。猫奴不知前因后果,虽有些茫然,却见苏念大口的呕血,却也快意。

原来学会了玉笙也没用处,果然是这样,蓐收那日想说的大概是,学了也没用。伏桓喜欢的是皮相漂亮的侍奴,他喜欢的是……是苏苏。苏念只当他如此对他好,却不想人人都有此待遇不说,他心中时时想的也是苏苏。他这样孱弱一人,夺太子位为苏苏,终究被自己坏了好事,露了锋芒,惹恼了炎衍。

恐怕他下界之时心中想起自己也是愤恨罢了。

苏回安慰他说:“你这样痴情做什么,上界是不允许的,再说神仙哪会有七情六欲呢?”

亦卿长一身蛮肉,却不知情为何物,对苏回的话不甚明了,只问道:“反正他也被九皇子扔在这儿了,对五皇子忠心有什么不好?”

苏回一把推开他,骂了声呆子。反身回来拍着苏念的背道:“你莫想太多,留着性命总是好的。”

苏念神色痴傻,像是已经听不进话了。

伏桓、伏桓,我倒是如何让你讨厌了,你这样待我,却还假意说那些话。往日种种浮上心头,却又不像是故意欺瞒,倒是有些真情意在里头,一时心乱如麻,脑子嗡嗡作响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都以为在此一待就是数百年,可只隔了三日落非就来了这里,童子在外头通报说五皇子来了,猫奴直起身子露出一脸媚相,心道肯定是来接他来了。

落非谁也不看,径直走到角落踢了苏念几下。苏念连痛也不知道叫唤了,双眼空空洞洞,脸色白得吓人,像是被人吸了精魂。落非心知是他知道了伏桓的事,也没在意,只是说:“如今你晓得了,我早说了他对你不真,你还那样死忠他,真是愚不可及。”

苏念窝在角落不说话,黑亮的眼睛在暗光中闪烁,片刻两颗滚烫的泪珠便从脸颊上滑了下来。落非也非没瞧过犬奴们在他跟前落泪,此刻却分外心疼,像是自己遇上了伤心事一样。竟连忙走过去抱起他安慰说:“打了你几顿便学会使性子了!”言语中全无怪罪之意。

苏念软软躺在他怀中,眼睛怔怔望着天花板,泪水却关不住闸的倾泻而下。

落非又摇了摇他,说:“你知道哭便还是有感觉,我问话你倒是回一句。”

四周仙童和侍奴们都盯着落非看,或多或少有些惊讶,也有羡慕。落非见众人盯着,一时磨不开面子,又将他扔回地上,抽出鞭子说:“我可要生气了。”

苏念软倒在地上,死尸一般,泪水倒是停了。

落非咬牙甩下几鞭子,却比打自己身上一样疼。看他模样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,一时竟下不去手了,却也不能顾不上威严。落非负手走到门前,吩咐童子将他送回屋内。

这一趟下来,苏念乖巧得连落非也不认得了。喂他什么便吃什么,叫他向东决不会向西,倒跟训练好的犬奴没什么两样了,只是眼中没了神采,不像往日那般可爱了。落非也乐得清闲,懒得见他乖巧的模样,心里也喜欢得紧,常常抱在怀中泥人般的揉搓,整日的不肯撒手。

只是日子久了,落非就有些烦了。自己在旁那样宠溺的哄只犬奴,却不讨好,弄了半天像得个死物,久了便有些腻了,越发怀念那个时时顶嘴的苏念了。

这日落非从炎衍处归来,看苏念呆呆的坐在地上,也不知是干什么,好奇过去一看,手腕上竟是一个个血坑。落非心急火燎的蹲下来掰开他的手找利器,却发觉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指甲缝里全是血,脑袋嗡的响了一声,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
落非气得甩了他一个耳光,有些暴躁了,“你怎么不找根绳子把脖子吊进去,用手掐手上的血脉,你疯了吗?!”

苏念木然的站起来,竟真的从床铺旁找来一根绳索往房梁上扔。落非气急,甩手又是一下,苏念却不为所动,爬起来依旧挂着绳子。

“好!好!”落非连说两声好,夺过他手中的绳子扔上房梁,将他双手一束,绑在了屋中央。苏念手上原本有伤,这样一绑更加疼了,却只是微微皱眉。

落非看他皱了眉,恶狠狠的问:“知道疼了吗?!”

苏念脸色苍白,一双黑瞳显得更加深黑了,却像一个空洞。只绑了半柱香的时辰,苏念额前就渗出微薄的汗水,脸色也越发难看了。手上的伤口原本已经凝结,却因绳结摩擦重新裂开,鲜红的血液顺着绳子浸下来。

落非心里烦闷,只问他:“你这样究竟是做给谁看,你以为伏桓还会来心疼你吗?”

苏念听到伏桓二字也没动静,只是被绳子勒得极疼,脸色死灰一般。

落非上前拔开他的衣物,露出了白皙的胸膛。落非用鞭子在他胸前滑动,阴森森的说:“你别在我面前装疯卖傻,你当我看不出吗?”

苏念还是全无反应。落非抬手就是一鞭,恰恰打在他胸前的一块嫩肉上,一道粉红的鞭痕立即现了出来,片刻就由红变青,由青变紫。苏念也不是头回挨打了,见了鞭子早就习惯性的硬撑了,只管叫落非打得心情畅快、通体舒畅了便了事。如今人又有些痴傻了,连躲几下也不知道了,只是老老实实的叫他抽了几下。

龙骨鞭也不是寻常的皮鞭,抽上两下顶多肿疼而已。这鞭子打下来却是撕心裂肺般的疼,如同活生生用砍不说,还不知要留下多少内伤。

苏念胸前火辣辣的疼,像是有了些知觉,嘴唇颤颤的像是要说话。

“这样还不肯叫人?我倒要挖出你的心肝看看,究竟是何种怪样!”落非说罢放下龙鞭,手中似有金色光芒包裹,在苏念胸前狠实一拍,手竟伸进了他的胸膛。

这样活活被人剥开心胸的疼痛自然胜过一切。苏念活活见着落非在自己身体里翻江倒海般折腾,却无可奈何,刹那间竟真掏出一颗血红的心脏……

“你这心事落了俗,心肝都要生成人样了,叫各殿的都来看看,我落非待你不薄。”落非掏出那颗心竟放在手中把玩起来,可怜苏念疼得叫也叫不出。

落非见他像是要开口了,心里也有了几分高兴,手下更没了轻重,狠狠的捏了几下,苏念终于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:“九……九。”

落非听他叫自己的名字便停下了手,扳起他的下巴得意笑道:“偏要这样折腾了才懂得叫人。”

苏念紧接着又软软的叫道:“不……别打了。”

落非抓着那心脏死死一捏,苏念吃疼的咬着嘴唇。落非冷哼道:“你方才自己挖肉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喊疼。”

苏念受了刺激,失了心性,如今虽然知道说话了,却是顺着本能说出口的,心中脑内皆是一片空白,分不清好坏,辩不出是非,只知道身上疼得难受,才开口求了饶。

落非说:“知道疼了,往后就要乖乖听话!”

苏念木偶般点点头说:“听话。”

落非这笑着施法将心脏放了回去,双指在胸膛一抹,竟也半点血丝也不曾留下。落非解下他手中绳,搂抱在胸前,笑道:“你却是从未叫我如此顺心过。”

第六章

自此后苏念固然是听话,落非也乐得管教。心中却有几分失意,想来如此对他终究抵不过伏桓。只是将他抱在怀里细看,眼角眉梢又无不称心,越看越是喜欢,也就难得管他是不是真心假意了。

苏念被落非这样宠了些日子,心性越发找不回来了,像是忘了自个儿原先是谁了。简单吃个饭也是一堆儿仙女们伺候着,若是不喂就不吃,背地里不少仙女们暗骂他蹬鼻子上脸。苏念听在耳里却依旧照常,仙子们碍着九皇子的虎威便也不敢如何得罪,只是心生怨言。只是相处久了便也有些个明白人看透,苏念这样的闹脾气,也是做给旁人看的,心性倒不是想像的那样乖张。

“小祖宗,我知道晚了半个时辰,可也不能不吃吧。”桑泷是落非殿里的一名侍奉仙女,在殿里年资最长,却最不得宠。伺候苏念用膳这样的事情推来推去,便推到了她的头上。此刻她正端着金碗、举着勺子坐在床沿,柳眉紧蹙。

苏念眉头紧紧皱成一团,闷不做声的推开她的手,像是极为不满。

“你吃不吃!”桑泷突然怒吼道。

苏念似乎被她吓着了,缓缓张嘴,极不情愿的吃了一口。

“大口点吃!”桑泷又是一声呵斥。

苏念竟乖乖的照办,大大的又吞了一口。

桑泷愤愤地放下碗,“哼,非得这样才肯听话。”

话音未落,落非便从门外笑着进来,桑泷见落非进来了急忙跪下请安,却见他一脸爽朗道:“你还真是吃硬不吃软。”说着在苏念鼻头在溺爱的刮了一下。

苏念不说话,只是从鼻子里发出“嗯嗯”的声音。落非听来像是沾了蜂蜜一般甜,将他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。桑泷识趣的碎步退下,却被落非叫了住。

“既然他听得进你的话,往后他的饮食起居就由你照料了,要小心的伺候着,知道吗?”

落非说得极为轻巧,苏念心头却暗暗惊诧,往前虽然有仙子们伺候饮食起居,可这样吩咐下来,便是有了贴身侍女了,这倒真是要让人三呼殿下万岁了,此等恩情几人能享有?

桑泷脸色平淡,磕头应诺,随后掩门退下。

落非将苏念打横抱在床上,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肚子上,细细的抚摸着他的头发,自言自语似的说:“晓得吗,伏桓要回来了。”

落非紧盯着他的表情,像是扫视猎物的雄鹰。

苏念一动不动,眼珠黑幽幽的发亮,轻飘飘的说:“回来就回来吧。”

落非冷笑:“我倒以为你要一直给我装下去,这下怎么肯说话了。”

苏念从容道:“脑子也是晨间才清醒的。”

落非又笑,只是极为阴森,“管你是何时清醒的,总之你往后乖乖听话,自然是有好处的。”

苏念轻应一声,说:“按你说的做就是,我也被打怕了。”

落非假装惊讶道:“你还有被打怕的时候。”随即又变了脸,“少在我跟前耍花招,你若还是想着伏桓,我这里有的是法子炮制你。”

苏念翻身主动抱着他说:“自然是不敢的。”

落非将他的头按在身下,若有所思的喃喃道:“越是不叫的狗儿越咬人。”

“那到底是叫我咬还是要我松开。”苏念含着落非身下发烫的欲望,含糊不清的问。黑亮的眼珠闪着迷离的光泽,叫落非欲罢不能。

落非粗喘一声,温柔的抚着他的黑睫,被他一双晶石般的黑瞳摄住,仰头又一次将苏念按了下去。

落非享受着从未如此叫人动情的苏念,胸口却发涩。不管你心中究竟想的是谁,终有一日会变成我,终究会的……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苏念披着落非的白羽服在星河下发呆。原来顺着落非好处确实是多的,是那些外人想也不想敢,看见会吓得惊呆的好处。落非要的也不过就是那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假话,你知我知,却像在享受一般。

看天边有些发白了,苏念整了整衣裳准备打道回府,另一头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。

其中一人说道:“恐怕是他生未卜此生休。”是个没听过的声音。

“这次你休想死。”竟是炎衍的声音,还带着几分悲凉。

苏念好奇,走近了一些躲到亭子里的玉石凳后偷看。原来与炎衍说话的是那日被捉住的狼妖,刺伤炎衍的也是他。

这次才真正看到他的正面,原先苏念就为他泉水般湛蓝的眼珠惊讶,却不想这次看到的他竟然是带着双色瞳孔,一边是泉水般清澈的蓝色,另一边则是翡翠般的深绿。除了那图腾不看,果然是极好的相貌,只可用妖媚二字形容,而是将妖媚发挥至极至的模样,还略带了一丝邪气。

两人相对站着,再也不发一言。炎衍眼眶发红,样子极为痴情。苏念看这奇怪的光景,竟觉得背后直冒冷汗。他不想再看下去,悄无声息的离开,只隐隐觉得其中定又是一番曲折。能叫炎衍那魔头伤心的妖怪,估计是魔头中的魔头了。

苏念急匆匆的跑回去,被落非逮了个正着。

落非眯眼看着他,脸上已是不悦,“你整日神出鬼没、偷偷摸摸的做什么狗,理应做猫才是。”

苏念见了落非倒觉得镇定了不少,回他道:“只是出去随意走了走,碰上只极吓人的怪兽。”

落非挑眉“噢?”了一声,又说:“带我去,宰了它给你吃,下次见着这样的便不会怕了。”

那不如将你同你三哥一齐下锅煮了,那样更好。苏念心中默默念叨,嘴上却淡淡说:“倒也没怕,只是怕你醒了。”

“你心里恐怕是想着将我煮了才是。”

苏念心想这人倒还有些自知之明,脸上也有了笑意,“不过是只犬奴,哪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。”

落非冷哼道:“别的奴才们倒是真的不敢,你,我还不晓得吗?”

“是是。”苏念见事情应付过去了,急忙应道。

落非却不满意,“往后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,看了让人生厌。”

苏念背上像被麦穗刺了一下,轻轻点了点头。

落非像是对他阳奉阴违般的态度极是不满,连着几日都唤了只猫奴陪伴。大家心想着苏念恐怕也该是时候失宠了,态度就轻率了起来,再不像往日前呼后拥似的的一堆人陪着。唯有桑泷还是按着往常一样伺候,不知是记得那日落非的话,还是怎么的。

桑泷虽然言语上有些泼辣,但是却是顶好的仙人。落非既然不来了,苏念也就不必按他的意思做了。原本叫仙女伺候自己苏念就如同芒刺在背,原先可以装傻避过尴尬,如今也就直说了。

“仙子,如今不必这样了,我自己也能应付得来。”苏念拖过桑泷手中的碗,想要自个儿来。

桑泷瞪他一眼,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瓷碗,“你还敢从我手里抢碗了!”

苏念无奈笑道:“仙子这样叫我好不自在。”

桑泷怒道:“喂了这么些日子了,如今才说不自在,想是欠抽了。”

苏念对她的直言不讳一向不知如何应付,只能说:“如今九皇子也不过来了,就不必这样了。”

桑泷却不以为然道:“他来是他的事,我喂不喂是我的事。”

苏念汗颜,心想这仙子执拗起来与自己竟无异,争执下去恐怕顿顿都要吃冷饭吧。

桑泷见他不争了,喂了他一口饭,淡淡的说:“只当你是弟弟般喂养,也没想过那些什么奴才主子的。”

苏念惊道:“倒不敢这样奢望。”

“这有什么奢望不奢望的,其实理应这样才是,现如今你就是我桑泷的弟弟了。看你乖乖吃下去,心里才就舒畅了。”

这二人一人是当红不得宠,另一位却是得宠不开心,倒是一口一个姐弟,一拍即合。

苏念如浴春风,笑道:“吃得了我带姐姐去见几位上仙,待我也是极好的。”

这回倒换桑泷有些惊讶了,道:“原来还偷偷结识了上仙。”

苏念脸上发烫,嗫嚅道:“哪里是偷偷认识的啊。”

桑泷笑道:“你倒是不简单,能叫上仙们也如此喜欢。”

苏念笑着与她打趣,一顿饭吃得出奇的开心。饭后像是吃得了千年人参、百年仙果般通体舒畅。今日原本受了蓐收邀请,合子那小家伙几日前就来通报过了,想起合子蹦蹦跳跳的模样就让人忍俊不禁。

桑泷见他一人低头傻笑也笑道:“怎么见他们能叫你高兴成这样?”

苏念也笑:“是,倒也不是。那里有个童子混身雪白,是蓐收用一场秋雪做成的,可爱之极。”

桑泷早见过比这些更为稀罕的,却也配合苏念说道:“如此稀奇,那倒要看看了。”

苏念道:“姐姐恐怕早就看过这些了。”

桑泷此时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,死死盯着前头说:“看是看过的,只是没见过这样好看的。”

苏念顺着她望的方向看去,合子正一蹦一跳的跑过来了。苏念高兴的挥了挥手,合子也跟着挥手,却不想被什么绊住了脚,摔了个大马趴。

两人正笑着跑过去,旁边却突然多钻了一个人出来,他二话不说就一脚踩在合子背上。苏念定睛看去,原来是那只狼妖,行刺了炎衍不说,竟还能在天庭行动自如。如今还欺负起仙童来,真是胆大包天。

苏念边走边怒道:“快放开他!”

“你算什么东西,也敢这么跟我说话。”狼妖闪着一双颜色各异的怪瞳,毫不畏惧,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。

苏念怔了一下,倒没想到他会如此嚣张。

“滚,我教训蓐收那里的仙童哪有你插嘴的资格。”说罢又是狠狠一脚。

合子吃痛的叫了一声,眼角泪花都憋了出来却也不敢叫一声。

苏念露出封藏许久的犬牙,握紧拳头就要冲上去,就被桑泷一把拉住,她只摇头说道:“万万不可。”

苏念满脸不可思议道:“什么?!快放开我。”

狼妖也不管苏念和桑泷,挥动手掌,将手掌化为一柄熊熊燃烧的火剑。苏念吓得失声叫了出来,这一剑下去合子定会化为一滩雪水。

他死命甩开桑泷,奋然冲上前去,大叫道:“不要!”

火剑穿过苏念的身体,苏念只觉身下冰凉的合子慢慢变得滚烫,竟连雪水也没留下,化为一阵蒸汽飘走了。耳边只剩下狼妖凄凉的笑声和桑泷的哭叫声,脑子沉沉的落在了地上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脑中正是迷糊之既,听见有人说话。先是落非的声音:“说什么多余的没有?”

“一句也不曾讲。”桑泷回答他的话。

苏念没有心情听他们多讲,费劲撑起身子就想下床。落非竟也没有生气,走过来将他按回床上,半威胁的说:“三哥同那只狼妖的事你少搀和。”

苏念皱眉道:“怎么叫我搀和,他杀了仙童也不治罪吗?”

落非避开他的眼,“总之你少管他的事,他刺了我三哥不也未治罪吗?”

“他刺了三殿下不治罪是三殿下的事,我要找他报仇!”苏念吼道。

“报仇?你报什么仇?蓐收也没说什么,哪里轮得着你。”

“你们……你们……”苏念气得一时语塞。

落非将他揽到怀里说:“好了,你这样同我说话我都不与你计较了,就别再想什么报仇的事了,反正是雪做的东西,你若喜欢,我为你做一个就是了。”

苏念推开他语无伦次的说:“我……我要去找蓐收,找他问个明白!”

落非有些不悦,拉下脸说:“你背着我结识上仙我已不同你追究了,如今是不是蹬鼻子上脸起来。”

桑泷见势不好急忙在一旁劝说道:“您息怒,他气得糊涂了。”

落非原本也是真的心疼他,竟长长叹了口气,挥手吩咐桑泷下去了。他扳过苏念好言劝道:“那妖怪与我哥哥的关系非同寻常,非你我所能干涉的,你也少与他们起争执,这两个闹起来,恐怕天庭毁了也不定。”

“合子……”苏念气结,哽咽的念叨着合子的名字。

“你也够了,本殿下这样安慰你,开天辟地你也是头一遭了。”

苏念默然,落非待他确实是极好的,甚至像是心性都转了。他这样同人说话倒叫人汗毛直立,生怕一不小心又踩着了他的尾巴。

落非附在他耳边念道:“你也是极聪明的,那些够不着的东西就别起念想了,往后我疼你的日子还长着,知道吗?”

苏念心知落非得到伏桓既归的消息后有些患得患失,只是没想到竟会软言说出这些话,也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天上一日,人间一年。

苏念虽事事顺着落非,却也不主动讨好。落非见他乖巧也不强求其他,过得倒相安无事。苏念却日日偷偷站在阊阖门前,只盼伏桓归来。桑泷知晓他心意,却不戳破,劝了好几回也劝不听,就罢了。

“你这样下去,若是九皇子知道了,恐怕你我都要掉层皮。”

苏念淡淡道:“他早知道了。”

桑泷惊得连连摇头道:“九皇子的脾气真是越发好了。”

两人正说着话,东君也飘然而至。见到苏念只是淡淡点头,不打招呼。苏念知他行事一向谨慎,看他身前站了生人不好多说罢了。于是喊他:“东君。”

东君回过头来,神情极其淡然,像是不认识一般。

桑泷在旁道:“想来这就是你常提及的东君了。”

苏念朝东君狡猾笑道:“是啊。”

东君这才近身道:“方才以为仙子是九皇子安插的眼线,不便多说,见谅。”

苏念也笑道:“哪敢担见谅二字。”

三人找了处玉亭坐定,闲闲聊起来。东君见桑泷相貌机灵,无一不是殿阁之总的上选侍女,却不知为何跟在身为犬奴的苏念后头。

桑泷知苏念不好开口,代他说道:“九皇子吩咐小仙伺候他的饮食起居。”

东君愕然,随即笑道:“落非倒是花了些心思,这才天庭也是极高的礼遇了。”

苏念道:“我也真是受宠若惊了。”

桑泷在旁讽刺:“你还晓得受宠若惊啊,我看你时时刻刻尽做些叫九皇子难堪的事,也不晓得他宠你什么。”

东君也难得的开起玩笑来:“我看也是如此,九皇子恐怕魔怔了。”

桑泷满脸戏谀:“只是你确实做了好事,让九皇子转了性,可是玉帝也做不来的。”

苏念无奈道:“你们只管取笑我吧。”

笑罢,东君还是正起声色劝:“你还是少些来阊阖。”

苏念浅笑着摇头,却不说话。

东君摇头道:“也不知你成日里琢磨些什么。”

苏念望着巍峨的阊阖门一句一顿缓缓道:“心中事……眼中景……”说到这里停下来,定定望着东君吐出三个字:“……意、中、人。”

身后却突然响起落非暴戾的声音,“好!好一个意中人!”

桑泷听见这声音立刻跪了下来,苏念也暗叫不好。阊阖位置奇特,竟闻不着有人过来,看落非俊美的脸上表情近乎狰狞,也立刻闭眼跪下。

东君见落非来了也是草草问候,落非正眼也不瞧上一眼,便将苏念硬生生的扯走了。

第七章

苏念心知此次必定逃不了,默跪在地不做声响。桑泷倒是急得烧心,眼见落非脸色越来越难看,终还是忍不住磕头求道:“殿下,请殿下息怒,他所指并非……”

桑泷话未说完,落非便已一鞭抽下。桑泷虽早年不得宠,但也从未受过皮肉之苦,这一鞭下来打得她花容失色,疼得话都说不出。

苏念此刻倒真急了,护住她道:“我犯的事,你打她做什么?!”

这一劝反而叫落非更生气,一鞭下来抽在二人身上,“你急什么,今日你也躲不了!”苏念心一横,仰头顶撞说:“你打就是,打了殿下别浪费仙气为我治疗就是。”

落非早知他顽劣,冷笑道:“你以为我宠你几次,你便可同我放肆?本殿若要治你,法子多的是,甚至不用我亲自动手。”

苏念一怔,突然想起那只坐兽,心里生出几丝怯意,心中却莫明感觉落非定然不会如此。桑泷也知落非心意,但这九皇子向来变化无常,若真是一时变了心意,那苏念绝非一死便能了事。

桑泷脑中一转,假意劝说:“请九殿下念及兄弟之情,若是五殿下重归天庭见着他如此,定然也会伤心不已……”

落非却突然大笑道:“到了我手中的东西,你以为伏桓能抢得回吗?他昨日保不住,明日更休想夺回去。”

苏念听罢在一旁念道:“既是个随意到手的东西,那殿下便全当从未听过或看到什么便是。”

苏念原本无他意,落非听来却是苏念吃味一般。他一转念,摆了摆手,对桑泷吩咐道:“你下去吧。”

桑泷迟疑片刻,见苏念也未阻止,便起身告退。

落非笑着坐到床边,向苏念招手道:“你过来。”

苏念缓缓走去,表情也是极不情愿。

“坐。”落非竟拍了拍自己双腿,示意苏念坐下。

苏念忐忑坐下,犹如坐在火盆之中。

“我原先说的话,你还记得吗?”落非柔声问道,倒是少有。

落非身形较他高大,侧坐在腿上也高出许多,落非如同抱着什么玩具似的揉捏,低头用鼻尖在他脸上摩挲。

苏念却如坐针毡,应付道:“记得,记得。”

落非双手也渐渐不老实,伸进他衣襟里由上至下的扶摸,指下尽是温柔之意,倒丝毫没有责罚的意思。

苏念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,身体不禁向外轻挪,却被落非死死捏住,动弹不得。

果然,下一刻落非便变了脸,眯眼问他:“记得?我看你是忘了,今日我再来好好教教你。”

苏念见他面露凶光,本能性的想要直起身,落非手上加力将他拉回,捏着他说:“别动。”

苏念不听,继续挣了几下,却不想身体摩擦之间越是加深落非的欲望。挣扎几下拧不过落非,苏念只有低声求道:“九……九殿下……”

落非不理他哀求,扳过苏念身体,让他双腿分开缠在自己腰间。苏念也知落非并非意图求欢,只是借此折磨他一回罢了。

“怎么?便是打你一顿,也不见你求饶,倒这么怕我了?”落非问道。

苏念抿了抿嘴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落非身旁尽是些讨好之词,又可惯了人献媚的表情,倒是对苏念这份别扭多了几分喜爱,心里生的气倒也去了几分。

落非抱着他身体搓捏半晌,脱了他的裤子,见那小东西软软的停在那里,便伸手去逗弄。落非耐着性子弄了片刻也不见他有反应,有些生气的摸向后挺,苏念急忙拉住他手道:“九殿下,今日算了吧。”

落非放他下来,却将他按下说:“你若是怕疼便自己看着办。”

苏念极不甘愿的含下落非发烫的欲望,心中却想让他快快泻了身,自己也好解脱,便越发卖力的吸舔起来。落非原本就已忍耐不住,被他这样一弄更是急待起来,拉起苏念便往身上按。

苏念咬牙忍着落非一点点进入,额前已渗出薄汗,疼得连脸色也变了,却不敢吱声。落非倒也怜惜他,并没有完全没入,倒是慢慢让他的后穴适应自己。

好不容易进了去,落非也并不觉快意,倒觉苏念全身紧绷,夹得他也难受。

“你这副模样做给谁看,放松些,快活的在后头。”落非拍了拍他的脸,苏念才勉强睁开眼,眼神迷茫,像是不认识他似的。

落非抱着他抽插了几下,见他脸色难看,身下也没有动静,将他放到床上安慰说:“你听些话,总会舒服。”

苏念吃劲儿的点点头,总算配合了一些。落非见他点了头,身下便更加用力的顶了几下,苏念脸色也渐渐好转,喝酒般染了层粉色,漂亮的皮肤滑着点点汗珠,落非越看越喜欢,捏着他的腰越发卖力。

“你若是还不快活,便想着我是伏桓就是。”落非原本半玩笑的说着,却不想这一说苏念身下那软软的小东西竟渐渐立了起来,这如同一盆冷水照头淋下,落非顿时兴趣全无,像是被雷击一般抽身出来。

苏念这才恍然睁眼,连忙起声喊:“落非……”

落非脸上是苏念从未见过的表情,并无喜怒哀乐之色,却似乎绝望透顶。落非既未责怪,也未打骂,只是穿好衣裳,闭目坐了良久,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。

桑泷看落非面无表情的出门,但却隐隐觉得不好,冲进房内却见苏念赤裸裸的坐在床上,脸上毫无血色。

“殿下如何罚你了?伤着哪儿?”桑泷急问。

苏念摇了摇头,“不曾罚我。”

桑泷见他神色不对,又问:“究竟怎样了?”

苏念哑然失笑:“倒没什么。”

桑泷恍然顿悟说:“莫非又为了五殿下?”

苏念点头。

桑泷见他如此,不禁冷笑道:“你这东西果真是贱骨头,过不惯好日子,你可知九殿下如此费心费神、如此宽容忍耐,哼,你倒好。”

苏念闭目说:“此事怪不得我。”

“难道还怪我不成。”桑泷也说起气话来。

苏念满脸无奈,摇头苦笑说:“落非恐怕也过了新鲜头了,待他倦了也好。”

桑泷讽刺道:“我也不知九殿下宠你什么,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。”

这一下便气走了二个人,桑泷虽照常伺候,只是整天却没半句言语。落非更是不知去向,连殿内也不回了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苏念数着星辰,只算出伏桓返回天庭的日子近了,思及那群犬奴所言却又烦躁不已。蹉跎过了许久,也不见蓐收、青女等人前来邀约玩耍。苏念偷摸出去,一路躲藏而至,却见瑶池附近站了两人。

“你此次休想再逃。”说话的炎衍,他面容冷酷,像是在教训什么人。

苏念转头望去,见他对面站的竟是那只狼妖,只是没了面上的纹路容貌清晰多了。他一蓝一金二色妖瞳如池水荡漾,映衬之下险些有迷人心智。仔细看去,鼻翼以下倒和自己有几分相似,只是他相貌出众,多了几分华丽之感。而此妖面对炎衍这样的暴虐性子嘴边还挂着笑意。

他倒不畏惧,回炎衍说:“我若是想死,你又拦得住吗?”

炎衍声音却软了下来,皱眉说:“你闹了几世还不够?”

狼妖却凄凄笑说:“你我之间注定如此,你是神仙,我是妖孽。”

“你安分呆在我身边就是,想那些有什么意思。”炎衍道。

狼妖定定望着他问:“你愿为我坠入魔道吗?”

“不愿。”炎衍答得干脆。

狼妖也早已预料一般,果断说:“那我便再去死,你若是有本事,就救,若是不救,就随我去吧。”

炎衍显然已无耐性,冷笑道:“你想怎样去做便是,救与不救就是我的事了,我也不是伏桓,不吃你这一套。”

听到伏桓的名字苏念连忙竖起耳听,生怕遗漏半个字。只是二人却再不说话,只对望而站。

苏念前往东君仙所之时脑中不停思索,这二人的对话似有何玄机,但又指不出差错。一到东君处苏念便迫不及待的进去,却见东君一人坐在回廊前,手中捏着一只酒壶,脸色酡红像是喝了不少。

“东君。”

东君笑说:“你来了。”言语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,倒没了旁人喝醉酒的豪爽。

“东君,你可知三殿下处狼妖的底细?”

东君虚心喝了口酒,神色有些不自然,“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
“那既是知道了?”

“不知,你也别再如此不安于世,小心招惹麻烦。”东君又闷头喝了一口。

“好,不问他,那为何最近也不见蓐收与青女?”苏念又问。

东君沉默片刻,说:“他二人犯了事,逐下界了。”

苏念呆楞在原地,如受晴天霹雳,好半天才反应过来,急忙抓住东君问:“他二人犯了什么事,竟如此就被驱逐下界!”突然回悟道:“莫非是被我所累?”

东君面色依旧,垂目说:“你哪里累得了他们,是另有人从中使坏。”

“是谁?!”

“别问了,与你我都不是好事,竟已成定局,便别再多想了。”东君劝道。

苏念愤然摇头道:“你竟如此冷漠,亏他们与你交好一场。”

东君却说:“我又能如何呢?凭我也未有回天之力,倒头来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。”

苏念神色沉重,紧盯东君问道:“那谁有此回天之力?”

东君与他对视一眼,二人皆不做声,心中却已有一个共同人选。若是让他去办,虽救不回二人,但不至让他二人受罪。

事到如今,惟有求落非。

苏念气喘不迭的跑回落非殿内,进门便问落非在何处,只是众人口风一致,皆答不知。苏念也知是落非放下来话,找了半天终于见着了桑泷。

“落非如今何处?”

桑泷有些惊讶,却冷着脸说:“你找殿下做什么,未经通传,也有你随意来去的道理。”

苏念心急火燎的难受,急忙求道:“好桑泷,你为我通报一声,让我见上九殿下一面。”

桑泷见他如此着急,试探的问道:“莫非……你知道了?”

“方才东君向我说起,他二人被贬下界,难道你早已知道?罢了,快告诉我,落非如今在何处?”

桑泷有些气愤道:“我当你是悔悟了,原来也是有事所求。你不知此事来龙去脉,别再从中添乱。”

苏念急道:“你非要急死我才甘心是不是?”

“人是五殿下一手操持被贬的,如今你叫九殿下去求,你究竟置九殿下与何地?”桑泷只恨他忘不了伏桓,屡屡做出此等叫人气愤不已之事。

苏念潇洒笑道:“若是处罚他我便代他受罚,若是要他去死,我便代他去死。”

桑泷见他油腔滑调,也笑了出来,随后连连叹气道:“九殿下不知造了什么冤孽,碰上你这么个祖宗。你去门口候着吧,他就快回来了。”

“你也一起吧,他若还未消气,你也可在旁抚慰几句。”苏念说着便拉起桑泷便往门边跑去。

倒没等些时候,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落非便回殿里,在门前看苏念一脸可怜相倒觉有些奇怪,他假意没看见,径直朝前走。苏念晓得此次落非心里是极不痛快的,难得乖巧的跪到他身前问候道:“九殿下。”

落非只淡淡看了一眼,突然招手唤来一名天兵道:“把她拖下去掌嘴一百。”矛头却指向了桑泷。

苏念急了,拉住天兵问落非说:“你这是为何,她不过是带个路罢了,要掌嘴也是由我来受。”

落非头也不转的说:“还愣着做什么,给我打。”

苏念冲上前去拉住落非道:“落非,今后我都听你的就是,别再这样罚我了。”

落非冷冷扯开他的手,只说:“晚了。”

苏念怔怔的松开手,眼见落非走开。天兵抬手正要打下去,苏念却又喊道:“落非!”

落非脚步未停,继续往前。

“那日我心里想的不是他!”苏念大声吼道。

旁人听得迷迷糊糊,惟有莫非骤然停下脚步,随后回身问道:“当真?”

苏念重重的一点头,回道:“我对天发誓。”

落非停了片刻便快步向前,直至站到苏念跟前,用尽力气将他揽入怀中,长叹一口说:“我信。”

桑泷也跟着叹气,心里不免觉得好笑,恐怕也只有苏念有这样的本事,几句话将落非气得半死,又用几句话叫他重展欢颜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“你是为蓐收与青女之事同我撒谎,还是那日当真如你所说?”落非抱苏念在怀中问道。

苏念笑说:“方才殿下不是说你信吗?”

落非也笑道:“罢了,怎样都好。”

苏念见今日落非难得的尽是软言细语,也不禁调侃道:“几日不见,倒像换了个人。”

落非紧紧一缩手,抱着苏念不愿放手,半晌才说:“我这就去了,你静静候着,别再惹事。”

苏念点头道:“好,你快去快回。”

只是落非这一句去去就回,却是一去不回。一连几日毫无音信,苏念与桑泷皆如热锅上的蚂蚁。

又过了几日,也不见回,桑泷急得哭了起来。

“早知如此,拼死也要拦住殿下才是。”

苏念也有些担心,思忖着说:“再怎样他们也是同胞兄弟,恐怕不至于……”

桑泷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说:“三殿下这人心肠太狠,谁也说不准。”

苏念听她说得悬乎,“你别吓唬我。”

正在二人一筹莫展之既,却迎来一位不速之客。那狼妖只身一人而来,在门前嚣张的问:“你就是那只犬奴?”

苏念点了点头,桑泷却警惕的问道:“你来做什么?”

狼妖笑着说:“三殿下请他去看一场好戏。”

苏念连忙问道:“落非可在他殿内?!”

“别同他罗嗦!”桑泷却突然将对话打断。

狼妖摇头笑起来,果真是笑酽如花,只是透着一股叫人不喜欢的气息,“桑泷还是这样火暴啊。”

“你出去吧,别再此玩什么把戏。”桑泷却不领情。

苏念在背后悄声问:“你认识他?”

狼妖非但不离开,却更加开心道:“这是九皇子的新宠?倒不像他往常喜欢的呀,怎么看也像是伏桓殿内的。”

苏念愕然道:“你认识伏桓?!”

桑泷急忙吼道:“叫你出去,你……”

苏念却拉开桑泷,径直问他:“你认识伏桓?”

“不止认识……”狼妖一脸暧昧,欲言又止。

“你是……你是苏?!”苏念终于幡然醒悟,眼前此妖不是别人,正是令伏桓朝思慕想的那人,也正是伏桓口中那个见异思迁的猫奴。

苏笑道:“算你有些眼力,只是不想如今我倒声名远播,连只犬奴也知道。”

苏念脑中嗡嗡作响,慢慢望向桑泷,桑泷却将目光避开,看来此人真是苏不假。而看他与炎衍之间关系非同一般,莫非他当年背叛伏桓是为投向炎衍?

苏念心中一急,抓住他喊道:“落非如今在哪儿,你们将他怎么了?!”

“九殿下自然是安然无恙。”苏回他。

苏念急忙又问:“他如今在哪儿?”

苏转身出门说:“你若不同我纠缠,乖乖听话跟我走,恐怕此刻都已见着他了。”

苏念冷语道:“你带路吧。”

“千万提防此妖。”桑泷紧跟其后悄声说道。

“他要提防我才是。”苏念冷笑道。

桑泷暗自苦笑,自己怎么忘了眼前这为祖宗也不是省油的灯。

第八章

一路上苏念与桑泷皆是警惕而行,时刻瞧着苏的动向。未想他一路无言,只是将二人带至三皇子炎衍的殿内。苏念心中忐忑不安,一是怕见不着落非,二又怕见着他后却是面目全非,真是左右不是。

苏在天界与人间徘徊数次,对炎衍殿里更是熟门熟路,苏念见此景倒有些涩涩发酸,这样一个心狠手毒的妖怪,竟叫伏桓如此痴迷。

苏念与桑泷随苏进了内堂的卧室,刚一进门便看见落非坐在床前,形容倒无甚大碍,就是看着不大精神,像是熬了几百年一般。床前幔帐垂着,两名仙女垂目站在床边。苏念进门便喊:“落非,落非!”

落非转过头来看他一眼,眼中尽是无奈,弯了弯嘴角始终还是没说一句话。普天之下能叫落非如此听话的便只有一人了,苏念想也不用想便已猜到帐中睡的正是炎衍。此刻两名仙女也将纱帐挽起,炎衍笑容诡异的从帐中坐起。

“坐吧,今天破例准你们坐着陪我开心开心。”炎衍一挥手,像是赏了天大的恩赐。

苏念与桑泷不敢回嘴,乖乖的择了把椅子坐下。苏也怯生,置几人如透明般,三两步走到炎衍床边坐下,倒是一副主仆情深的景象。

“你究竟……”苏念原本想问,你究竟耍什么把戏,却被桑泷轻轻一扯吞了回去。

炎衍不怪他顶撞之罪,却笑道:“不急,尚有宾客前来。”

此刻门外仙童通报道:“殿下,东君求见。”

“叫他进来。”

东君原本是怯懦之人,为人行事极其低调,从不与炎衍结交,心中亦明白此次炎衍相邀绝无好事。果不其然,一进屋内便觉气氛怪异,一看九皇子落非满脸倦容不说,又有猫妖苏与苏念在此,想必必是一场血雨腥风。

炎衍起身说:“既然人已到齐,那便开始吧。”

苏也极为默契推出一面大镜,四周绘彩云图案,以镏金覆表,约莫有半个人高。只见炎衍用二指在镜上轻轻一点,桑泷与东君皆是表情惊诧,随既同时转过头去。落非虽未往镜中看,神色却不自然。

苏念看不透其中玄机,有些着急的拉了拉桑泷,谁知桑泷呜呜咽咽,“哇”的一声大哭起来。

“你……你究竟做了什么?!”苏念颤声问道。

炎衍笑得邪行,在东君肩上拍了拍说:“不如由东君替他讲解一番?”看是好言好语,那一拍却打得东君浑身一颤,疼得差点叫出了声。

苏念满眼期望的看向东君,却见他支吾说道:“是……青女。”

“接着说。”炎衍命令似的说道。

“青女,青女她现在如何?”

东君极为痛苦的闭上双眼,眉睫轻颤,终于说:“她、她……她不好……”

“看见什么就讲什么,你若不讲,就请这位仙子来讲。”炎衍一句话令桑泷与东君二人脸色顿时变得煞白。

苏念眼看事态不对,也不敢再问下去。

东君迫于无奈,带着哭腔接近撕吼般说:“她如今是妓女,正被人施暴……”

苏念呆了半晌,半天也反应不过来。想那冰雪般高洁的青女,如莲花般脱俗的仙子,怎能妓女二字联系在一起。更何况是东君口中之言,苏念只觉脑中“嗡……”的一声,如坠冰窟般寒天冻地。

“说下去!”炎衍又是一声逼迫。

东君也已至极限,眼见昔日好友轮为那些市井流氓的玩物,而自己眼见其受罪却无能为里,其中酸楚自也少不了。

“她体内尚存有仙界记忆……并未忘记自己曾为仙人……她、她哭了……”东君说完这句再也抑制不住,失魂般坐倒在地,癫狂般又似笑又似哭,往日那个温文尔雅的东君如同换了一人。

苏念深深吸了口气,尽量让自己不做出失控之事,问炎衍道:“玉帝尚在,说明她与三殿下并无杀父之仇。你尚未娶妻,说明她与三殿下也无杀妻之仇,你为何如此待她?!为何?!”

炎衍微微一笑坐到床边,伸出食指勾起苏的下巴,像是在调情一般,丝毫不理会众人几欲崩溃的情绪。

数百年前猫奴苏原本是无人宠的主儿,尚未修成人形,日子过得甚逍遥。后被青女收入殿中,苏原本是极其聪慧的,沾多了仙气,渐渐有了人形。这当中恐怕连青女也未曾预见,猫奴苏这一次幻化的确是艳惊四座,许多仙人与青女授意欲求之,只是青女素来淡泊,性情也冷,少与人有交往,来求的多半败兴而归。

五殿下伏桓便是其中之一。

蓐收猜透后事发展,知其必成祸害,竟几次试图将其斩杀,青女原本亦不忍心,但思量数日终也同意,此时伏桓挺身而出,想尽办法保他周全,并起誓永不言弃。

苏被折磨数载心中早已怨气冲天,此刻正好借伏桓抽身。谁知炎衍与伏桓结怨已久,见伏桓此次动了真心,便偏偏要抢这猫奴,争夺几次,传到了蓐收与青女耳中,二仙再次权衡,欲将其铲除。

谁知苏不但未被铲除,还让三殿下炎衍也动了几分真心。长此以来,性情越发暴戾,无人能出其右。

炎衍对付他二仙,一为当初二仙丝毫不顾忌他的威严,一二再三向他挑战,二来是二仙与伏桓交情甚深,为此次伏桓重归天庭一个下马威,其次也顺便满足苏怀恨多年之心。

苏念不知其前后因缘,只对炎衍所做之事气愤不已。落非深知炎衍心性,此次苏念如此无理,一再顶撞,若再不阻止,恐怕灰飞烟灭也不稀奇。

桑泷也是明白之人,看九皇子一脸踌躇,便知其思想,她赶在落非之前假意吼道:“苏念,你好大的胆子,一只犬奴也敢如此放肆,仙人们的事也轮你插手?还不速速退下!”

苏念却极不合作的吼:“你们不必保我,我今日一死也足矣。”

“落非,我只求你一次,你肯不肯替我杀了这狼妖!”苏念满眼凶相,愤怒至极的指着苏。

桑泷与东君惊骇万分,不想苏念胆大至此。

落非扶头苦笑,却像哭一般难受,他破釜沉舟般问:“你真不后悔?”

“我绝不后悔。”苏念话中竟有柔情几分。

“你当真想这样吗?”

“落非,我前时不该处处逆你心意;不该三反四次与你作对;不该……”

落非抬掌制止说:“够了。”

“三哥。”落非轻声唤道,同胞之情溢于言表。

炎衍收起笑脸,竟轻叹道:“说吧。”

“你的人你来杀,往后我三哥所言,我绝不逆半句。”

“好。”炎衍答得极为爽快。

苏不可置信的望向炎衍,连同桑泷与东君亦是。

“我若杀了他便能寻得回往日的九弟吗?”炎衍问。

落非点头说:“我从今在不会玩物丧志了,一切全听哥哥做主。”

“那这犬奴以后不再见了?”

“不见。”

“我收他到帐下,你意欲如何?”

落非冷冷笑着,抬头看了炎衍一眼说:“那您杀了我吧。”

“那既是除了收入我帐下,今后他一切你不再干预?”炎衍问。

“是,全凭三哥喜欢。”

“好!”炎衍话音刚落,便伸手一挥,苏顿时打回原形,炎衍只字未说便将其收如乾坤袋中。

“人,我先留着,若是你能从此不见、不理、不管这犬奴之事,便会见着他的尸首。”炎衍手举乾坤袋对落非说。

炎衍虽未将苏斩杀,字里行间却威望十足,有十分叫人信服的本事。苏念原本想说不信,却见落非也未提半句,神情尽是忧伤,也就闭口不提了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那日之后落非回了自己殿中,苏念随东君而去,桑泷依旧在九皇子殿内伺候。只是天庭却笼着一层死灰的气息,众仙依旧一如往常,耳边听来却少了不少欢歌笑语。青女、蓐收私通一事对天庭震撼极大,连一向专横的西王母也有些黯然,如此一行,究竟与几子是好是坏,也无法考据,只是心中填了几分烦扰。

三皇子炎衍乃是西王母长子,出身自是无人能比。再加之天资又无人能出其右,更是步步为营,如今在天庭更是威震八方,英名传遍三界。他性格冷僻,唯独宠爱九弟落非,其中种种,恐怕连生父母也有所不及。

眼见终于除去落非身边杂碍,应当教他如何向上,如何建立功勋,在天庭树威,为人间造福。落非果真是脱了胎换了骨,却从往些时候的暴烈性子转为冷冽。

他原先虽凶残,经常伤害那些奴隶们,却也总会派人送去丹药,心中尚有几分仁义存在。如今不仅时常抽刀见血,眼中更是揉不进一粒沙。下头做事的稍有差池,不仅人头不保,下场更是凄惨无比,像是杀红了眼似的,连桑泷也有些怵他。

“不想一番轮回,你竟到了我这里。”东君踏云而来,在苏念身旁停下。

苏念望着前方,头也不回问:“请说今日九殿下又开了杀戒。”

东君叹道:“长此下去恐怕会惊恼佛祖。”

“有炎衍在旁,恐怕容不下事态如此发展下去,只怕他心性成狂,坠入魔道才是。”苏念黯然道。

“他倒该珍惜自己才是。”

苏念也叹道:“我害苏进了乾坤袋,伏桓回来恐怕又多恨我几分。”

“有九殿下如此情深你也理应知足了。”东君淡然道。

正说话时,桑泷就铁着脸进来,刚进门就指着苏念鼻子骂道:“幸亏今日是我来,若是九殿下亲自来听见你伏桓前伏桓后,那才是要肝肠寸断呢。”

苏念解释道:“不过随口说说……是不是落非遣你来传话了?”

桑泷哼了一声说:“是倒是,不过此刻我不想传了。”

东君在旁起哄说:“说得极是。”

“哎,如今形势如今艰难了,你们还有心情拿我玩笑。”

桑泷这才正起声色说:“九殿下只叫我问你一句,随他走,愿不愿意?”

苏念吓了一跳,真怕自己听错了一般又问道:“什么?!你说什么?!”

东君也问:“此事关系甚广,九殿下可想清楚了?”

桑泷郑重道:“九殿下自然是想好了,我也劝了好几回,他却说主意已定。”

“我不去。”苏念突然说。

“为何?”桑泷不解道。

“我若去了,那以往一切岂不功亏一篑?”

“当真要这样下去吗?你就不怜惜九殿下一往情深?”桑泷有些恼火了。

苏念也有些生气说:“他若是自怜便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,且不提成功与否,若是被炎衍发现,他必定也是要受重罚的,惊扰到玉帝那里更不知要如何收场……”苏念正情绪激昂为二人做解释,却突然瞪大双眼望向桑泷身后……

落非含笑站着说:“我知她劝不过你,我便自己来了。”

落非依旧是落非不假,曾几何时,苏念见着他腰间龙骨鞭也会颤抖一阵,更别提与他说话共处了。只是此刻看来,落非一头黑发垂肩,头上顶着金冠。身上还是常穿的白色,镶了银丝,浑身透着十足的仙气。

只是二月未到,落非竟已熬不住了。

苏念胸中百感交集,也不知该说什么,只是走到他身前愣痴痴的望着他。

“如今想起往日种种,倒笑不出来。”落非若有所思般说。

苏念问:“往日种种?”

“你可记得有一回,你惹得我生气,我叫五哥亲自拔了你的牙?”

“记得。”

落非轻叹道:“那时我见你二人抱做一团哭得凄惨,还不知其中真意,想来,那也是我头回见落泪。”

落非接着说:“他那时是真心疼你,你也是见他落泪心疼万分,这几日我忆起这些也想过将你还给五哥,恐怕三哥也不会再生风波。可我一想到你在伏桓身旁,却还是断了此念,我也不管你如今忘不忘得了他,总之此次你必须随我走!”

苏念正感叹落非如今变了心性,性子也柔和多了,不想说了不到几句还是现了原形。

落非见他犹豫不定,拉起他手臂问道:“你是否还在等伏桓?”

苏念不耐烦的甩开他道:“你口口声声说要走,却在此逗留良久,我倒以为是你在等人呢。”

落非惊疑的看着苏念,桑泷与东君却失声笑起来。

“喂,你走不走。”苏念又叫道。

落非抑制住兴奋,俊颜开怀笑说:“本殿此次恕你不理了。”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晌午过后炎衍正在房中修养生息,气息却突然乱走,他掐指一算却无异常。炎衍心思缜密,绝不会放过一丝错漏,但仔细寻查一番也甚收获,本是落非做了法术,叫炎衍无从可查。谁知炎衍早已在落非立誓之时设下另一法咒,他心中泛起担忧,转头望向一面玄镜……

正在此时,炎衍房中那面镜却突然崩裂,炎衍眉头一跳,震怒的将身前石桌拍了个粉碎。那本是炎衍设下法咒,若是落非与苏念见面,誓言之镜便会不击自破,如今看来二人已私自相见了。

第九章

此刻正与苏念快速往阊阖前进的落非亦有感觉,他兄弟二人原本是同胎所生,又何况炎衍此次乃是暴怒,落非心中战战跳动,也知不好。

“早也料到三哥不会如此好骗了。”落非亦同时察觉事态不好。

苏念顿住脚步说:“他是你胞兄,恐怕不会拿你怎样,大不了也就是罚我了。”

“此次我也抱着鱼死网破的念头,他见我如此坚定,恐怕也会心软几分,我三哥从小待我最亲,见不得我受苦的。”

苏念也应承此言,“倒不如我们去他殿里求情,他自己不也养了不少宠奴吗?”

“不成,若是逃不了再行此下下之策。”落非道。

“我倒不信,他还会生吃了我。”

落非又说:“只有我在一天,我三哥便不会杀了你。”

苏念笑说:“那我真要求神拜佛将我先前诅咒你的话全收回来才是。”

“什么?想不到你果真在背后咒骂我!”

“再咒你我便是小狗。”

“……”

二人其实心种忧心万分,亦沉重不已,但却为迟来的真心欣然。横竖拼着也不过一死,思及此顿觉释然。

果然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两人便截获与太上老君炼丹房外。炎衍脸上又挂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,却让觉得万分狰狞。

“九弟,你是怎样向我保证的?”

落非许是想好应对之策,倒还镇定,“三哥,断不必为这样的事破坏你我兄弟之情。”

“你堂堂九皇子却为一只犬奴痴迷,我不想听到类似的可笑传闻。”

落非却狠狠道:“谁敢乱传,我便杀了他。”

炎衍冷言问道:“今日你是铁了心肠要同我作对?”

“三哥,我并非是与你作对,你为何不体谅我心情一意孤行?”落非话头却软了下来。

“就凭你为了这狗东西屡屡不听我劝告,我就要除了他。”

“你说什么都行,今日我与他不会再分开!”

苏念看他二人唇枪舌战一番,也不敢多话,若是他一开口,恐怕事态便会往最坏一边发展。炎衍好劝不听果然也显出恼怒之色,但毕竟心疼弟弟,眼中却有些无奈之意。苏念看准此点,料炎衍看在落非一往情深,定会放他们一马。如今真是拿命来赌。

炎衍压制住几欲爆发的怒气问:“你非要我除了你记忆才肯罢休?”

落非步步紧逼道:“三哥尽管除去,只是他日我若恢复一丝半点,你我兄弟之情就此断了。”

苏念还是头回见着炎衍被气得脸色铁气,急忙在落非身后劝道:“殿下你此话过了。”

落非不听劝告接着说:“我心意已定,你若强逼他,便是不想要我这弟弟了。”

炎衍只重重说一声:“好”便闪身将苏念抓住。

落非吓得去了七魂去了五魄,惊问:“三哥,你要做什么?!”

“我今日倒要看看你究竟如何舍不得他,连我这个哥哥也可以舍去。”炎衍脸色深沉如潭水,周身似有寒气四溢。

“三哥,我方才只是气话,你……”

“滚!”不待落非解释,炎衍便一声怒吼,吓得太上老君殿内仙童、仙女们纷纷逃之夭夭。

炎衍令身边两名天兵捉住苏念,自己则亲自上前制着落非,将二人拉至仙丹炉旁。

落非不知炎衍打算,还以为炎衍欲将其扔进炉内,连忙求道:“三哥,你要炼他就将我一同也炼了!”

落非修行不浅,却敌不过炎衍,挣扎半天却不果。苏念更是只有胡搅蛮缠之力,对付二名天兵全无办法。

“哼,一只犬奴能炼出什么,我还怕脏了这炉子。”

“三殿下。”二名天兵将苏念一左一右压制住,只等炎衍下令。

“去。”

炎衍只招呼一声,另外几人便会晤,从丹房之外牵进老君的神牛。此牛经历天上、人间数载,不仅通得人性,更能幻化人形。它身长数尺,肩背厚实,双目炯炯有神。牛角经历千年已有些发黄,但坚硬无比。最为显眼的还是它胯下硕大的性物,许是久在天界,尺寸大得有些骇人。

炎衍与落非从幼时便一同玩耍,其中个人手段、喜好,互相亦是一清二楚,落非见炎衍牵来此牛便有所预感,顿时脸色苍白问:“三哥,你要做什么?!”

炎衍脸上笑容阴冷,缓缓说:“九弟,可还记得三百年前偷了我法器的那奴才。”

一听此言落非急忙挣扎喊道:“小念快跑!!”

苏念也有些着急,恼火的吼:“我哪里跑得了,他要做什么尽管来就是。”

炎衍冷笑说:“你倒确实胆儿大。”

落非又在一旁求情说:“三哥,算了吧,三哥!”

炎衍狠狠掐着他手臂,用仙术将他牢牢捆好,一声令下,两名天兵便将苏念下身扒得干干净净,苏念此刻才察觉炎衍的用意,也有些惧怕了,脸上虽有惊恐之色,却还是不肯求饶。

太上老君听了仙童们禀奏也急急跑进来,一见这阵仗便愕然,慌忙权说:“三皇子此举恐有所不妥,这东西再怎么也是个俗物,让它尝了鲜日后恐怕要作孽呀!”

炎衍冷哼一声说:“如何定夺本殿早有主张,旁人休得干预。”

“这、这……”

“请老君出去吧。”炎衍下了逐客令。

“这实在不妥啊!”太上老君话未说完便被两名天兵架住。

炎衍却呵斥道:“无礼,让你们请,怎敢对上仙动手。”

“哎……”老君长长一叹,一甩浮尘还是自己出了丹房。

那牛妖见老君求和未果,喜得四蹄来回急跺,鼻中兴奋的发出“哞、哞”的叫声。落非有生以来头回如此着急,生怕这一回下来,苏念撑不住才是。

两名天兵此刻将苏念牢牢按在一张青石桌上,一人制住他双手,另一人则将他双腿分开。苏念心中也甚是害怕,额前已有一层薄汗,但深知若是开口求救非但得不到好处,只会叫炎衍更加看不起,折磨得更厉害罢了。

落非急得几乎与炎衍跪下,连声哀求:“三哥,不要,三哥,九弟求你!!”

苏念咬牙啐愤道:“你求他做什么!大不了……”

“你给我闭嘴!”落非一声怒吼使他住嘴。

“三哥,念在你我兄弟情分上,万万不可这样!此牛太过凶猛,我也见不得别人沾他半点,三哥,顾念兄弟之情,你罚我吧!”落非亦不在炎衍手中挣扎,只是红了眼眶,苦苦向炎衍哀求道。

炎衍从未见落非如今着急,心里似也有不忍,俊眉聚拢,但最后却还是狠心的一撇头,向天兵示意般点了点。

“不!!!!!!!!!”

此刻苏念已被二名天兵钳制住,混身上下无法动弹,双腿被二人肆意拉开。

“我今日就毁了他,看你日后还怎么宠他。”炎衍狠心说道。

“三哥,万万不可!!”

炎衍挑眉问道:“还敢为他求我?!”

他左手一挥再无耐性等下去,天兵们得令便也实施起来。苏念挣脱不开,只得眼睁睁在落非面前被此妖牛蹂躏,索性闭眼咬牙趴着,心想挨过这关便好。

牛妖阳物坚硬如铁,硕大的垂在身下。苏念感觉到后穴被一根火烫的家什强行进入,他咬牙忍着,却听见落非在旁嘶心裂肺般喊叫。

“三哥,我错了,我错了,我错了。”性子向来比天还高的落非竟一连说了三个“我错了”,无奈炎衍铁了心肠,对他如此哀求也充耳不闻。落非眼见苏念受此磨难却无法阻止,眼中早已雾气朦胧,从小到大也从未如此心疼过一般。

另一边苏念却竭力忍着身下猛烈穿刺所带来的疼痛,生怕自己惨叫出声更令落非伤心。苏念费劲的转过头来望向落非,却见他痴痴傻傻的坐在一旁,眉睫颤颤抖了一下,一滴泪水从长长的羽睫上落了下来……

那种心疼至极的眼神,就是从伏桓眼中也从未见着过。苏念眼眶发酸,张嘴想要喊他一声,却不想喊出口的却是疼痛的呻吟。落非被他声音触动,也愣愣的望向这边。

苏念刚想叫上一声,却见落非腾的跪在了炎衍面前。炎衍也为落非此举吓了一跳,皱眉问他: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

“换我去吧。”落非黑发遮着脸,脸上神情看不透,声音却是冷静得可怕。

炎衍一字一顿,咬牙问他:“你、说、什、么?!”

“我说换我去。我愿替他受着惩罚。”

炎衍如同听闻噩耗,有生以来头一回狠狠扇了落非一个耳光,“你果然是出息了,九弟。”脸上却由怒不可遏换为失望绝顶。

一旁苏念哪里经得起这样操弄,早就沉沉晕了过去,下身撕裂得厉害,血也流了一地,放眼望去满目惊骇……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“醒了,醒了……”耳边模模糊糊像是桑泷的声音。

苏念用鼻子轻轻一嗅,房中的气味令人竟安心又舒适,是再熟悉不过的气味。耳边熙熙攘攘有人说话,奋力将睁开一只眼,一个人影慢慢清晰……

“狗东西,你终于醒了!”听语气和声音都是桑泷不假了。

苏念费力的张开嘴,喉咙却干得发痒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把手从被捂中拿出来,做了个喝水的姿势,嘴唇碰到一个冰凉的器物,立刻就有冰凉的甜水在嘴中流淌。

“落非……”

桑泷长叹道:“你若早是这样,哪里会叫九殿下为你劳那些神。”

“落非如今身在何处?”苏念缓缓起身一看,竟是五殿下伏桓的房内,一切器皿完好如初,当初他被捉时叫落非破坏的桌椅也以修复,完全就如同伏桓在时一般。

“我为何会在伏桓房中!”

“这是三殿下的旨意,九殿下也奈何不了。”

苏念翻身起来便想往门外冲,却被桑泷拦在床沿,“你这是做什么,被修理得还不够吗?”

“究竟怎么回事?!”

“如今的天庭,三殿下已可只手遮天了,不是九殿下拿命护你,你恐怕早已凄惨无比。”桑泷眼神闪烁,似有何隐瞒。

苏念连忙追问:“那我为何会在此?落非呢?他如今何在?”

桑泷搀他坐好说:“三殿下下的令,将你发放至此,谁也违抗不得。”

“呵……呵呵……呵呵,绕了一圈,倒是回来了……”

“你还笑得出来。哎,罢了,只求你日后少生事端,对你,对九殿下都有好处的。”

苏念此刻真是哭笑不得,“伏桓即是回来,恐怕也是恨我入骨的。”

“那些都是后话,能从三殿下手底逃出升天已是不易,日后再从长计议。”

“伏桓几时回?”

桑泷望了望窗外,缓缓说:“明日便是五殿下归期。”

“你可有苏的消息?他如今是死是活?”苏念突然问道。

“他?据说放了出来,应当还是在三殿下殿内的。三殿下待他也是极宠爱的,为何却不许弟弟宠你。”

苏念摇头,“炎衍哪会有什么情爱之说,恐怕不过是看他性情倔强,三番几次好玩罢了,再说他刺伤了炎衍,这样的奴隶,炎衍不将他身心具灭是不可能的。”

“什么?我还不知你将三殿下看得如同透彻。”桑泷愕然。

苏念冷冷笑道:“只看他眼睛便知其全部。他身上冷得连气味也已消失殆尽。”

“总之你日后万事小心应付,你醒了我便要回去复命了,也好让九殿下安心。”

苏念一把拉住她道:“你只告诉落非,原先我说一奴不侍二主,但如今我已死过一回了,性命便已是他的了。”

“此话留着日后你亲自同九殿下说吧,我若传了,恐怕他耐不住性子,当下便冲过来,岂不又一场风波吗?”

“好,留得日后我亲自同他讲。”

“只是你别见了五殿下便又失了心神,辜负九殿下如此待你。”桑泷告诫说。

“那我便真是猪狗不如。”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伏桓重归天庭乃是有人欢喜,有人忧,却也是天庭中的大事。炎衍指责落非心性尚浅,处事鲁莽,罚他前往佛祖殿下倾听禅理,实则是叫落非抹去玩兴与情爱之事,好好修习仙术之意。

落非只待了三日,便传来消息说他五哥已回天庭,玉帝亲自设了宴席。落非手捏佛珠再也坐不下去,一想苏念与伏桓又要日日同床,夜夜同眠,往年的一切竟也抵不住伏桓温柔一叫。

落非心中简直乱麻一般,最终不顾炎衍命令,私自回了天宫之中……

第十章

再说伏桓在人世经历几番轮回,终究抵了之前意图违逆的名头。由观音大士亲自请愿,玉帝恩准其重列天庭。五子伏桓说来却是玉帝最为宠爱的一位,只是他脾性中始有懦弱的性格,让他较众皇子中略显失色,尤其又在炎衍般强势的对手面前。

“五殿下已到了殿门前了,殿内各房奴婢们都去迎接吧。”伏桓殿中长仙女发话。

苏念穿了最朴素的衣裳混在人群之中思绪翻腾,既怕伏桓认出自己,却又有些担心伏桓连自己长什么样儿也忘得一干二净。

“你,站到最后去。”苏念被仙子们挤来挤去,推挤到最不起眼的位置。

自炎衍发话将苏念派给伏桓殿内时苏念便过得凄凉,不提身边没有了跟进跟出的一群仙子,更无桑泷在一旁嘘寒问暖,连衣食也大大成了问题,常是饱一顿,饿几天。众仙皆知他得罪炎衍,又是九皇子的弃犬,脸色也是极难看的。

一行人跪在门口,就等着伏桓回来。一股久违的熟悉气息钻进苏念的鼻息之间。苏念不敢抬头,却知那人已行至身前。

眼底印入一双镶金丝白靴,是伏桓向来的打扮。苏念跪在地上不动,渐渐抬起头来,伏桓分毫未变,依旧是一袭白衣,儒雅如月。此情此景竟如同当年苏念被伏桓从奴殿里领走之时……

苏念怔怔喊:“五殿下……”

伏桓眼中既有惊也有喜,紧紧抱住他说:“不想你竟还在此,我以为……你也学了猫的无情,攀上九弟。”

苏念不想瞒他,直言道:“我是在九皇子殿里待了一段,是三皇子下的令命我重回此。”

“怎样都好,怎样都好。”伏桓若有所思念道。

苏念看他一张素言也有些憔悴,原本噎在喉中的话也只能硬吞了回去。伏桓也不知是否领会,却还是亲昵的搂着苏念进了殿中。

“父皇设了宴,收拾收拾便去吧。”伏桓坐在床前轻扶,“故地重游”思绪万分。

“五殿下,我便不去了。”

伏桓不理他说话,兀自说:“这里倒是分毫未变。”说罢便仰倒在床上,舒适的闭眼小憩。

苏念站在一旁手脚也不知该如何放好,往日温情早已不在,如今肌肤之亲便更显得尴尬,就连同在一室之中也觉难耐。

伏桓尚未察觉,柔声唤他:“还不过来?”

苏念避开他眼光,站在前边不知如何是好。

伏桓似才有察觉,问:“过了这么许久,我也没问你是如何过的。”言语虽也柔和,却多了厉气。

“苏,我见到了他。”

伏桓惊诧的坐起身来问:“他在何处?”

苏念苦苦一笑,却不作答。伏桓至今还如此紧张,便已能说明一切。

伏桓自觉失态,心虚般问:“你都知道了?”

“是。”苏念默然。

两人沉默片刻,苏念才说:“这名字,我想还给你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伏桓脸色煞白。

“如此以来,我们便只有主仆之分,并无其他。”

伏桓以为他闹脾气,起身安慰说:“我往年也是叫你念的,你若是不喜欢,那苏字不要也罢。”

“殿下心中始终念着苏,恐怕我也……”

伏桓脸色一沉,不想再听下去。

“不能叫父皇与众仙候着,你快些收拾收拾,与我一同前去。”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苏念娓娓跟着伏桓,脑中翻来覆去却是落非的影子。想他这样一个生性暴虐之人竟愿意代他受罚,在炎衍面前哀求至此,伏桓是决不可能如此的。想着这些,便又添了几分对落非的思念与担忧,也不知他此刻身在何方,苏念低头翻想,走在前头的伏桓却突然停了脚步,苏念抬头一看,竟是炎衍与苏。他二人一前一后站着,一人是似笑而非笑,另一人却是一脸不悦。再看伏桓脸上表情极为复杂,那股对苏的既爱又恨真是发挥至极。

“五殿下。”苏表面恭敬,眼中却有讥笑之意。

“三殿下。”苏念未尝不是恨得牙痒痒,这叫声之中也充满恨意。

炎衍倒不计较这些,俯视般走来问:“五弟别来无恙。”

伏桓却甚为紧张,警惕地将苏念护到身后说:“劳三哥关心,一切都好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炎衍似有深意的看了苏念一眼,又对伏桓说:“五弟早些去吧,三哥随后就到。”

待伏桓与苏念走远,炎衍却转身向仙子吩咐:“去,传我的话,叫九皇子同去赴宴。”

宴还是往常的宴,仙人们面容如前,董双成还是那管玉笙在手,静坐在西王母身旁。恍惚之间似又回到几百年前,伏桓头一回带他上殿时。

伏桓微笑的握着他的手坐定,席间却有人报:“九皇子到。”

苏念如同偷情一般,挣扎着把手从伏桓掌中撤出,也不管伏桓异样的眼神。落非脸上依旧傲气十足,不过倒是少了几分锐气,脾气也少了一些棱角,待人稍微谦和了。桑泷紧跟其后,主仆二人皆有忧伤之色。

炎衍就在一旁坐着,两人见了面也不敢招呼对方,也只是傻傻互望罢了。伏桓觉出异常,皱眉问:“我走的这些日子,你与谁最熟捻?”

苏念心虚回避,转了话题说:“不说这些,殿下就不想如何夺回苏?”

“他心不在我这里,夺来又有何用,恐怕他就看见他,也是生厌的。”

苏念心头一酸,也不忍再说下去,伏桓却在桌底握住他的手问:“我如今只怕你也学他见异思迁。”

苏念更不知如何作答,抬眸又正对上落非的眼。落非端坐对面,锦衣玉带形容俊美,目光如骄阳般灼热,只盯得苏念不知如何是好,一头伏桓又忧郁温软,也是叫人不忍伤害。苏念轻声叹息,悄声说:“我肚子疼得很,先退席了吧。”

伏桓关切道:“想是吃坏了什么,我为你揉揉。”

“不必了……”苏念急忙躲开,伏桓诧异的任双手顿在空中,毕竟苏念是头回这样生分,想当年两人黏得很不得合为一体。

“我只是……休息休息就好。”

“躺下休息吧。”伏桓拉过苏念便往腿上轻推。

苏念躺在伏桓腿上如坐针毡一般,虽有石桌挡住视线,却也知如今落非气得恐怕不行。果然,对面突然“砰”的一声,落非站起来高声说:“父王,我同五哥多年不见,请父王赐坐,叫我与五哥同桌而坐!”

玉帝捻胡笑道:“甚好。”又挥手吩咐:“赐坐。”

一旁炎衍也笑对苏说:“还不过去倒酒伺候着。”

原本就低矮的石桌一下子挤了四人,顿显拥挤。落非说是想与伏桓叙兄弟之情,却偏想往苏念身旁坐,苏自然是极明白炎衍的意图,硬是夹在他二人中间,如此一来落非倒真是挨着伏桓,苏念却挨着苏。

落非原本和伏桓并不亲近,往日见了面甚至连寒暄也没有,现下却如此热情,伏桓自然明白其中必定有因,再加之炎衍又推苏过来,更是奇怪极了。

“五哥,你如今最想要的是什么?”落非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。

伏桓还未说话,苏却先他说:“横竖都是这想字害了五殿下,去想那些够不着的东西做什么?”言语中却有讽刺之意。

苏念不服他这样待伏桓,替伏桓不平道:“你自己折腾了几世,也没闲着。”

苏脸色阴沉放下酒壶,正要发作,却听落非又说:“五哥,说你最想要的,我拿它来换你殿中的一样东西。”

伏桓却吟:“弃我去者,昨日之日不可留。如今我已无欲无求,只求殿中各人安定便是。”说罢举起酒壶仰天而饮。

苏念于心不忍,劝道:“少饮些。”

“扶我回去吧,就说我醉了。”伏桓摇晃晃的站起来,苏念赶忙扶起他。

落非却一把拉住苏念,眼神分明是说,不许走。

苏立刻横到他二人之间,“九殿下,三殿下还在那边候着呢。”

苏念转头瞥见炎衍坐在桌前,那表情自是再熟悉不过,若是他再敢多与落非纠缠,恐怕激怒炎衍后落非又不知受什么罪。苏念一狠心甩开他,沉声道:“九殿下,保重。”

落非被此言激怒,刚要吼出声,桑泷连忙在后说:“殿下,三殿下候着呢,改日再去五殿下殿里闲叙也不迟。”

“好,改日再叙。”落非说得咬牙切齿,苏念也是心如刀绞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苏念一路扶着伏桓,看他似乎醉得不轻,口中念念有词,时有兀自笑出声来。刚一贴床伏桓就睁开眼,拉着苏念不叫他走。

“念,我待你如何。”

“啊?”苏念一时未反应过来。

“我与五殿下谁待你更好?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你还记得那时他在院中硬要我拔了一口牙吗?”伏桓却不似醉酒,如今倒清醒得很。

“记得。”

“你还记得我是为何被贬下界吗?”

“记得。”

“那你又可曾记得我是如何待你的?”

“……记得。”

伏桓终究忍不住怒气,爆发般吼道:“我当你全忘了,忘得一干二净,都叫落非把魂吸去了!”

苏念从未见伏桓如此恼火,一时竟也想不出应对之法。

“你说,你是否也要学那猫见异思迁,离我而去?”伏桓脸庞微微泛红,也不知是酒,还是情绪所致。

苏念不知如何作答,只愁眉不展。

“你要清楚,九弟向来喜新厌旧,他现下对你或许宠爱几分,再过数十百年便不知会如何。”“殿下,事情并非你所想那样。”

“我不管这些,我只问你,你如今是留还是走?”

苏念如今根本无从选择,自然是留,只是这留却并非本意,但此话又如何原原本本告诉伏桓呢?确也开不了口。

伏桓满是惊喜,怒气也消了大半,“你留下就好,日后再也不去招惹他们就是。”

苏念正不知如何回答,外头就有仙子来报说九皇子落非来了。

伏桓冷笑一声,“不见。”

苏念泯了泯嘴,欲言又止。

外头仙子又报:“九皇子执意要见上一面,站在外头不走了。”

伏桓只说:“说我们已睡下了,打发他走吧。”

“见不着你,他恐怕不会走。”苏念说。

“他恐怕不是想来见我的。”

苏念嘟囔说:“争执这些做什么。”

伏桓轻叹口气,将他揽入怀中,“往后我会待你更好的。”

苏念却推开他说:“殿下,你心中忘不了苏,正如……”

“正如?”

“没什么……”

苏念兜了个圈,始终还是没能说得出口,只怕伏桓难以接受,也想在他如今最为困苦之时聊以安慰。落非却站在殿外不肯离开,直到炎衍也来“看”伏桓,他这才肯悻悻离去。

自那日之后,落非一次也未再来过,想是炎衍在背后捣了鬼。只是苏念较之以前显得生分了不少,不仅不愿与炎衍同床共枕,亦不愿稍加亲密,伏桓虽只字未提,却掩不住眉头微蹙。

东君在数日后前来拜访,别后特意叫了苏念。

“五殿下像是心事重重,愁眉不展啊。”东君奇怪道。

“他如今以无大志,心头唯一一点儿争夺之意也被此次下凡贬得消失殆尽……”

“那殿下为何依旧愁眉不展,莫不是三殿下还在三番四次与他为难?”

苏念叹道:“他恐怕是觉出异常,怪我待他太过淡薄。”

东君又劝:“你与九殿下是无缘了,往后别再想了,若长久下去,与谁都不是好事。”

“我若是不理落非,叫他情何以堪……”

东君苦笑说:“你当初为五殿下执迷不悔,不愿接受九殿下一片真心,如今倒反了。”

“若是能叫伏桓好,落非也平安无事,便是最好的。”

东君连连摇头,“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。”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苏念固然是沉不住气的脾性,落非更是心性更是火爆。但苏念在伏桓身边一呆,便收敛了不少,伏桓性如水,能灭火一般。

刚刚消停了几天,眼看伏桓与苏念也渐渐找回往日感觉,不再像先前那样生分,桑泷却气喘不迭的赶来。

“九殿下捉了苏,说是要叫他灰飞烟灭,如今三殿下十分震怒,恐怕……”

苏念惊道:“落非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,万一炎衍当真动起怒,不念兄弟情谊,那可如何是好……”

伏桓听他言语中却不在自己身上,心里泛酸,却又想起苏那张璀璨的笑脸,胸中情感阵阵翻腾。

“快带我去!”苏念道。

桑泷却拦住他说:“不成,我正是拦你来的,你若是去了,九殿下不定还要惹出什么乱子来,你叫他独自闹腾,三殿下自然有办法应付。”

“不,我要去见落非……”苏念突然有不好的预感,若是不见上他一面,恐怕再也不见了了。

第十一章

赴宴归来落非早已心痛如绞,往日种种如在眼前。当年苏念亦是在伏桓怀中亲昵撒娇,如今经历数载,伏桓上天下地一番,终究还是将苏念揽在怀中,扔他九皇子高高在上,竟连话也无法搭上半句,怎不叫人扼腕。

炎衍对苏也是有几分真心的,只是高位如此,幼时便已定了性子。但凡与此位者,岂又能多有情愫,只恐招变。炎衍为人冷酷又谨慎,岂容自己犯下因情而生的过错。如今胞弟却又不听管教,如此任性,绑了苏是小,毁了幼弟才是他心中所忧。

“九弟,我不想你竟如此不成气候。”炎衍负手而站,眼中尽是冰霜,深沉如潭水。

落非却也固执,眼中亦无半分退让之意,伏桓归来,苏念便乱了心神,眼神也不如以往坚定,落非怎不忧心。

落非反手扼住苏的脖项,须臾便是几道红印。苏瘫坐在地,只被他恰住脖子不能动弹,身体早已软绵绵的耷拉在下。

“原是极小的事,三哥就不能成全我吗?”

“九弟。”炎衍沉然唤了他一声,顿了顿说:“你是在逼三哥下杀手?”

落非周身一震,手也渐渐松了下来。

“你就当他是个物件,留着总比毁了好。”

落非悲极而笑,凄凉定在原地,眸子直直的望向炎衍问道:“三哥,在你眼中,我也不过是个物件吧?”

炎衍怔了半晌,头一回不知如何回答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东边厢苏念正闹得不可开交,桑泷自然是拦不住的,苏念闪身跑出去正撞在伏桓身上。

“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?”伏桓见他神色匆忙,也是关切极了。

苏念一时语塞也不知如何回答,倒是桑泷机灵,急忙替他圆场,她施礼道:“五殿下好,御犬司有了点小麻烦,苏主才如此着急。”

苏念也心虚的点了点头,转身便与桑泷离开。伏桓玉人一般站在后头,不笑不叹,虽是风姿依旧,却如风中火烛,令人担忧。

方才走出殿门,一个仙子附到桑泷耳边几句耳语,两人便又停了下来。炎衍拧不过落非,倒没大问罪,只是罚他面壁数日。

桑泷临行前拉着苏念交代说:“方才五殿下恐怕识破我的谎话了,你回去好生应付。”

“五殿下温润入玉,不是暴怒之人。”苏念连忙安抚她。

“如此甚好,我去了,你也好生将息。”

苏念心事重重的回了殿内,却见伏桓还立与原地分毫未动,面色沉静,只是神色有些黯然。苏念主动过去喊他:“五殿下。”

伏桓轻叹一声:“你回来得到是快。”

“嗯、嗯。”苏念心虚,回得也是极不自然。

“方才那仙子好生眼熟,念儿又是在何处识得的?”

苏念哑然无语,也不知如何回答。他天性虽倔强,却也不是善于说谎之辈,想当年落非用尽手段折磨,苏念也并未因此并出口诓他。

伏桓神色疲累,抬手说:“我累极了,你扶我进去躺会儿吧。”

苏念正想扶他,落非那日的倦容却印入脑海,手在空中顿了半晌还是扶了过去。苏念刚一伸手,便被伏桓抬起抱在怀里。伏桓把他轻轻放在床头,动情的想要吻上来,苏念微微一退,避开了一吻。

伏桓皱着眉说:“如今却连碰也不让我碰了?”

当日在天上老君炼丹房内苏念被那样糟蹋,落非自然是撕心裂肺般痛楚,苏念却想,若是让落非看见他与伏桓唇齿相接,恐怕比杀了他更令其难受。

苏念略一沉吟,终于说出实话:“殿下,九殿下如此待我,我不能负他,也不想负他。”

伏桓闭目坐了许久,起身问:“你究竟是负了他,还是在负我?”

“殿下,你魂思终归在苏的身上,何故为难我呢。”

“不想我二人竟如此生分。”伏桓背过身去,仿佛见也不想见他。

“殿下,论情份,九殿下决不及你在我心中的分量。”苏念说得也是实话,伏桓给予苏念的不仅是作为犬奴所未有的尊重,更令他明白尊严二字。落非是情,深如水,烈如火,怎能辜负。

伏桓却摇头说:“你也是朝秦暮楚之辈,枉我如此。”

苏念如同胸口被人重锤一拳,解释道:“我不瞒你是不想误会更深。”

伏桓转身就问:“你当我心思还在那猫身上吗?我若不如此,落非岂不更加不肯罢手要夺你回去?我当你看在心中,了如指掌,不想你也误会我?”

苏念惊得张嘴立在原地,都不知如何应付下去。

“我为你失了太子位,失了一切也不打紧,到头来也是你一句话就可将此份情意随意丢弃的。”伏桓言辞激动,苏念从未见伏桓如此,竟无法判定话中所言的真伪。

但苏念清楚自己心中所想,并无混淆。伏桓虽难得如此激烈,但却给人空软的感觉,像是远处的白云,看得着摸不见,只是一团水气罢了。落非却恰恰相反,他虽无情爱之话,却字字戳人心扉,通彻骨髓,真乃刻骨铭心。

而伏桓如此诉衷情,苏念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狠话刺伤他的,毕竟这是他的伏桓,他心中那个伏桓。

今日一役二也坦诚相对,再无半分隐瞒,苏念念及旧情,竟有了几分回心转意的意思。思想落非虽动情如此,但毕竟伏桓如今一无所有,若再失了他,恐怕从此就要萎靡不振。想着他这样一个仙人之姿的人,却日渐憔悴,任谁也于心不忍,更何况苏念。

桑泷来找了几回,都被伏桓挡了回去,苏念也未主动迎见。桑泷起了疑心,回到落非殿里还不敢吐露实情,生怕他如箭在弦,一触即发不可收拾闹出更大的事端。

时日,落非唤来桑泷,张口便问:“近日小念过得如何?”

桑泷支支吾吾不肯明说,严词闪躲回他:“过得、倒还好。”

“何为还好?也不见他来半点消息,早知当初便教他学着写字也好。”落非心思飘远,倒没注意桑泷的神色不对。

“殿下……”桑泷轻唤。

“讲。”

“看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,您还是另寻个欢奴,也好解闷。”

落非哈哈大笑道:“就他那脾气,若是知道本殿另寻新欢还不咬上我几口。”

桑泷掩住失望,也假意笑了几声,心里却有几分落寞。

另边厢苏念迫着自己调整心神,重新接受伏桓。一是为还伏桓的情份,二来也是怕炎衍对落非不利,天庭中传来传去,也扫了落非的面子。

正在郁闷之既,外头来了个仙女传话,说是董双成唤他去。苏念掂量着自己的分量,不想再做越举之事,又不想拒绝,终究还是去了。

董双成独自坐在云亭中,亭外几许桃花飞散落入她手中玉杯之中。苏念老远就闻见了香味,是极烈的美酒。想当年蓐收在时也是贪杯的,如今美酒由在,却早已物似人非。

“仙子。”苏念柔柔唤她,生怕惊扰了一般。

董双成酒量定是不浅,喝了几壶也不见醉意,她点头说:“你过来坐吧。”

“多谢仙子。”

待他坐定,董双成问道:“不是说要学玉笙吗?怎么也不见你来找我。”

“五殿下倒是喜欢埙乐,我也学了不少。”

“只是太过悲凉了。”董双成默然。

苏念正想接话,背后却有一阵凉风。董双成抬眸过去,眼中有了几分笑意,颇有豪气的冲后面喊道:“还不快过来坐。”

苏念转头去看,只见后面站了一个蓝衣神仙,是极其浅的天蓝色,穿在身上像是清风一般飘逸,发端末处轻轻飘起,似有若无。此仙神色肃然,相貌英俊不凡,眉宇之间却有几分戾气,像是极不好惹的人物。

他轻轻飘来,张口便说:“双成,怎么叫只犬奴与你同坐,你几时忘了身份。”

“无妨,我从不管那些你是知道的。”

苏念却起身站到一旁,不愿与那人目光对上。

董双成看他不自在,便说道:“你今日先回去吧,五殿下那里,也代我问候了。”

“是。”苏念应了一声便要走。

“等等。”蓝衣神仙突然拦了他的去路。

“我当是何等的美貌叫天庭闹了个遍,想也不过如此。”他拦了苏念的去路上下打量,蔑视的贬低他。

“风伯,放他走吧。”董双成倒还淡然,只是轻声劝。

原来此人就是风伯,传说他与雨师是挚友,更是炎衍的坐上之宾,怪不得看了就叫人生厌,苏念心中念着,却未说半句不是。

“就是这双眼还算机灵,就是脑子笨了点。”风伯捏着苏念的下巴转来转去的打量,苏念被他弄得不适,眉头也皱成了“川”字,渐渐的便有些不耐烦了。

风伯却没有停止的意思,继续说:“莫非是伏桓床上功夫了得,叫他流连忘返?”说罢还自顾自的笑起来。

苏念脸上一热,连脖子都红了。没想到此人竟出言下流,更何况旁边还有董双成。只是董双成还是一脸平淡,责了他一句:“你话过头了。”

董双成一权,他才松了手,苏念愤愤的看着他,多年未有如此牙痒痒的感觉,恨不得咬上一口。

“你回去告诉伏桓,叫他安分些,否则叫他好看。”

苏念这下再也忍不住了,跳起来就骂:“你纵有天帝撑腰有何了不起,为何一二再三侮辱五殿下!”

“呵呵。”风伯像是见了极有趣的事,边笑边指着他望向董双成。

“不错,倒是有些脾气,只是忘了自己的身份。”风伯旋即就变了脸,竟夺过董双成身旁的玉笙一棒就敲了下来,这一下是施了仙术的,玉笙倒是完好无损,苏念前额却已鲜红一片。

苏念摇摇晃晃没站稳,眼睛被鲜血迷了,还想往前时便听到后面一声惊呼。落非与雨师谈笑走过来,却看见苏念满头鲜血。

雨师身材瘦小,一头银发也是由水做成,摸得着剪不断,他天性柔弱,一副温软的性子,外表看来也是叫人怜惜。

落非抱起苏念心疼不已,大声吼道:“是谁干的!”

苏念昏昏沉沉看见雨师走过去夺过风伯手中的玉笙,像是责备了几句,面色有些潮红,跟他怄气似的背过脸,方才还得意洋洋的风伯即刻变了脸,急忙赔罪。

“你伤他做什么,活腻了是不是。”落非脑子充血般,手也滑向腰际,想要摸出鞭子来。

雨师按住他的手劝说:“何必为了一只犬奴伤了互相的情谊呢。”

“哼,他要是顾念交情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。”落非怒不可遏。

风伯不甘示弱,还挑衅说:“你也不问我为何伤他。”

落非原本火烈,抬手就是一鞭挥去,雨师抬手让袖中一条水龙倾斜而出,银龙暂时缠住了落非的鞭子,雨师才说:“他是该打,你也问清原由。”雨师鲜少做这样的事,脸色通红,像是不好意思。

“他可是为了他的五殿下与我争执,你说该不该教训。”

落非像被人泼了一桶凉人,由头冷到脚,他抬起苏念怔怔的看,突然看见苏念颈边一个浅浅的红色斑点,他掀开领口一看,锁骨周围也是极暧昧的吻了不少痕迹。落非吓得像被蛰了一下将苏念丢在地上,像是不认识一样,难以置信的望着他。

苏念迷糊之中觉得胸前一凉,也知落非看见会有怎样的心痛,他费劲的爬起来摇了摇脑袋,稍微舒缓些后说:“落、落非,五殿下需要我,我若也弃他而去,他便再也无法……”

“住口。”落非闭目说。

“落非……”

“不要叫我。”落非虽无厉声叱喝,却字字刺痛人心。

“我情非得已,也不想、你被三殿下所伤。”苏念屏息说出,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来,胸口针扎般的疼。

“我真后悔……”

落非睁开眼,定定的看着苏念,“我真后悔为你一再逆我三哥的意思,我后悔当初在炼丹房中为你求情,我真后悔……见过你。”

苏念还想解释:“落非,我心早已不在五殿下身上,事情并非你所想般……”

“住嘴,凭你这低贱的身份也敢直呼本殿的名讳。”落非咬牙道:“他交给你们了,要打要骂由得你们。”

“好,这才是我的九弟。”炎衍与苏不知何时到了亭前,炎衍微笑着拍掌,极为满意。

只是落非见了他却极不自然,却还逞强说:“风伯,你切莫手下留情,我与三哥去去就回。”

炎衍冷冷笑起来,明白落非的用意。若是不引开他,苏念恐怕必死无疑,风伯虽然手重,却还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。再则落非恐怕也不想亲眼见他被虐打,便那样说来。

“不急,不过就是赏花罢了,双成在此,我们权当是赏花就行。”炎衍谈笑风生,言语中却是要人性命,他提步往亭中迈去,落非下不了台阶,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,苏原本就是厌恶他的,如今这样也是快意极了。

“动手啊。”炎衍泯了口酒,催促风伯动手。

风伯只是想小小的教训他一下,这个犬奴相貌乖巧很是讨人喜欢,再加之雨师见不得他动粗,一时竟打不下去了。

“你不动,那本殿亲自来就是。”炎衍说着就要起身。

落非急忙按住他说:“哪里劳哥哥亲自都手,我来就是。”

“也好。”炎衍笑着坐下。

落非虽然气节,但哪里舍得打他,只抽了一鞭下去,手就抖得厉害。几鞭下去苏念皮开肉绽,嘴里却连哼哼都不发一声。苏念死死咬着唇,生怕露出一声惨叫。落非看他咬得唇角都流了血,更是下不去手,无奈炎衍在此,若稍有迟疑,后果不堪设想。

苏满脸得意,趁炎衍高兴提出要求:“殿下,也叫我打几下吧。”

炎衍自然不拒绝,点了点头。

苏亮出爪子就要刺下去,却被落非拦住:“滚,有你什么事,本殿教训奴才你也敢来插手。”

“我怕九殿下下不了重手,再叫他猖狂起来怎么好呢?”苏是唯恐天下不乱。

炎衍也在旁发话,“九弟,过来坐吧,让他来就是。”

苏得令更是得意了,正要刺下去,却被一只玉笙挡住。

“炎衍,你养这样的畜生也行,我看叫落非养着这犬奴也并非是什么大过错。”董双成此言一出在场各人无不愕然,唯有她与炎衍二人倒还一脸淡然,像是在说旁人。

“双成,你这是替他求情?”

董双成只抬眸望了一眼苏,苏便讪讪将手收回,不敢再造次。

“炎衍,今日我保他一条命。”

雨师听了有董双成作保才安了心,在场各人,恐怕再无董双成有说服力。天庭鲜有传说,说当年西王母产子有难,是董双成舍命保住的。又有传他们私交甚笃,前世乃是恋人。不过都是谣言罢了,只是董双成的面子,炎衍也是要给几分的。

当年为了青女与蓐收一事,炎衍就已不顾董双成的劝告将她得罪,此次倒是个小小的人情,没有理由拒绝。

“好,今日便放过他。”炎衍倒是着重说了今日二字。

第十二章

念在董双成情面上,炎衍倒是只罚了落非禁闭一月,苏念便是禁足一年,既是除了伏桓殿内其他各处都不许他出现。桑泷奔走各处,借着落非的名头总算通了路子。苏念被罚已有三日,心知桑泷就快到了,只是不想竟这么快。

“你倒是有几分主子的样儿了。”桑泷看他连身也不起,便揶揄起来。

苏念苦笑说:“你这口气倒和落非有几分相似了。”

桑泷冷哼一声,作势就要闪他一下,末了还是没下得去手,“我叫你三心二意,外头都说你苏念是个妖怪,闹得天庭不得安宁。”

“外头那些不晓事的才说我是三心二意,莫非我情归何处连你也不知?”

桑泷叹:“原先我倒有几分这样想,只是不深,倒是被东君一句话点醒了。”

“噢?”

“他说这狗咬着便放不了。”

“你还有心思玩笑,倒不如劝着落非,他横冲直撞早已惹恼了炎衍。”

桑泷又讲:“九殿下那边倒是无碍。只是五殿下这边是伤不得,只怕你越拖越深,到头更难抽身。”

苏念站起来,摇头笑道:“我若是立刻就将五殿下弃之如敝履,不知落非心中作何感想?”

桑泷也笑起来,“九殿下也曾说,你若是放着三殿下不管倒真不像你,虽能体谅,却可恨得很,当初我倒听不明白,如今才知道你二人现在心意相通了。”

“五殿下待我恩情太重,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”

桑泷连连摇头却不说话,嘴边亦有浅浅笑意。

“你二人在一道时却不见这么默契。”

苏念极是不解。

桑泷神秘一笑,缓缓说:“临行时九殿下说,你身上压得太重,喘不过气来,你翻不得身,这顶石山,他替你揭去。”

苏念哑然失笑道:“有此一句,夫负何求。”

“就看你能否下得了手,撇开云雾见青天。”桑泷神色肃穆,苏念也知此事定是最后抉择,成便生,败便是……

“他为我……”苏念嗓音干涩的继续说道:“他为我揭去顶上石山,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压在山下,我却只想自己困苦,从不曾想他也在另一座山下,如今恐怕早已难受之极。”

桑泷接他话说:“你知他如此却还这般折磨,倒是觉得好玩了。”

苏念抚着胸口道:“如今胸中真是刺痛得很。”

“痛死你才好。”

“那回丹房的事,我见他哭成那样,心里不知多难过,只是想他像以前一般风光活下去。”苏念笑了笑又说:“只是这事倒不是我一人说了算。”

“好了,莫在如此了,我快被你二人活活酸死了,这两个小霸王倒生生磨成小媳妇儿了。”

苏念灿然笑说:“你不懂,我与他需得双剑合并方见功效。”

“此事董双成也应了,说是要暗中帮忙。”

“好,那便赌这一次。”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“他当真应了?!”落非突的从桌旁坐了起来。

桑泷点头道:“是的,殿下。”

“那就好办了,让他看看清楚伏桓到底打的什么主意。”

“其实他心中早已一清二楚,只是情意二字太重,难得他知晓。”

落非默然点头道:“好,那便按之前吩咐的做就是。”

再说苏念与桑泷会面商议过后心中也有些忐忑,毕竟这是头回要骗伏桓。另一头桑泷准备妥当亦传出话去。

伏桓经过便道时既按各人安排听见了苏落在落非手里的话,原先也未当真,却见苏念手里头捏了个毛茸茸的物件,定睛一看竟是一条猫尾。

“这……”伏桓惊得说不出话来,心中虽清楚,却不敢道出真相。

“是苏的,落非亲手砍了下来。”苏念倒是淡然。

“他!”伏桓一口银牙咬得噶噶作响,苏念额前发丝一飘,伏桓就已飘至天际。

另边落非早已做好准备,万事俱备只欠东风。伏桓急匆匆的飞了过去,眼中都急得通红,到了门口还被东君一把拦住。

东君拦他下来却不说话,只是默默摇头。

伏桓一看更急得不行,“你快些让开!”

“你殿内有苏念陪着,何必去寻苏呢!”东君也望他就此止步,与苏念一团和气,也比落非与苏念同炎衍治气落个不知如何凄惨的结局好。

伏桓如此早就乱了心神,险些和他动起仙术来。

东君看劝不住了,只说:“往后你莫要后悔。”

伏桓摇首似笑非笑说:“我知,谁也不知他的好处,我再多修行也已载在他手中,你再拦我,就休怪我动手了!”

东君摊手指门道:“那请吧。”

果不其然,还未进得院中就令伏桓触目惊心,满院的鲜血皆是喷溅而成,可知那刀下之人受了多大的罪。落非站在内院,地下软绵绵摆了一具尸首。

伏桓以往皆是儒雅之极,一身白衫更是清逸,如今站在这院中却凄凉无比,像是被抽了魂魄。

“苏苏。”他轻声叫。

地上自然是不答。

“苏苏。”他又轻声叫。

地上依然是不答。

“五哥,别在叫了,我已灭了他的元神,三界之内都容不下他。”落非衣摆处还有血迹,脸上却是毫不打紧的表情。

伏桓自是从哪边想也不大相信,亦不愿接受此事,待他走过去抱起尸首,才如同腊月天泡在冰桶之中,寒彻骨髓。

“落非,他与你有何仇,你三番五次要取他性命。”伏桓声音低哑,背身抱着苏问。

落非冷冷哼道:“你却不问他为何三番四次谋害苏念?”

“那我再问,他是不是你害的?”

“是,你要如何?”落非答得爽快。

“为他报仇。”此话从伏桓口中说出真是惊刹旁人。

“那苏念你也不管了?”

“你若是有命拿去便是。”

落非面露杀气,一双眸子放出暗暗的凶光,“你是想利用苏念让我同三哥起了争执,最后再渔翁得利。”

伏桓一身素衣染血,神态飘然在风中应他道:“是。”

落非紧捏着鞭子强忍住不发作,好半晌才朝那尸体吼道:“你为这人值当不值当,我也替你心寒几分。”

伏桓不明其意,面色疑惑。地上那“尸体”却突然动了起来,摇晃几下,站起来就便成了苏念的模样,伏桓目瞪口呆,竟不想被他二人暗算。

苏念不说其他,只是转身想走。落非一把捏住他的手腕说:“原先我也不想说,只是让你亲口听他说了更好。”

“五哥,请你把苏念还给我。”落非又对伏桓说道。

伏桓见那尸体只是假扮也松了口气,只是望见苏念那双幽黑的眸子竟无言已对。

“我关不住他,早先我便知道了。”伏桓语中尽是凄凉,声音比先前更是沙哑。

从琅缳那日见了苏念伏桓便知,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,即便你喂他蟠桃,予他一切,终究也不敢放真心进去,最后还是叫他飞了。

“好,这话我要你在三哥面前再说一次。”落非说。

“人也被你夺去了,我再也不会多说一句,成与不成也是你自己的事。”伏桓飘然飞天,白色的长衣在半空嗖嗖飞舞,乌发凌乱的吹在身后,身上还带了几分血色,那背影凄凉透了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“九弟,你闹得太过了,你可知这尊严二字与我们是何等重要?”炎衍坐在一张石桌前,表情略显狰狞。

落非却不畏惧,坦然笑道:“三哥,今日我不是来同你商量的。”

炎衍眉头顿时收拢,眯眼看他,“九弟,你越发没有分寸了。”

“三哥,我生来最喜欢的便是三哥了,即使二圣也未及。”

炎衍耐了性子听他说下去。

“不过自打我见了他,才晓得了什么是日夜牵挂,为了他,我不做神仙也值了。”落非先是温柔如水,后头却又坚定异常。

炎衍不动声色站起身来,一掌下去石桌也被拍了个粉碎,“你做不做神仙由不得你做主,往后的路我已为你铺好了,你就是瘸了腿也要给我爬过去!”

落非也站起身来,“我就是爬也要带上他!”

炎衍倒不惊异与他的强硬,却又说:“原先我只当你被热血冲昏了头,过个几百年自然会消停,如此看来不毁了他你是不会罢休的了。”

落非拍拍胸膛道:“三哥,他就再此,你一掌拍碎了倒是皆大欢喜。”

炎衍正是震怒之极,董双成与东君却带了苏念走来。炎衍火在当头,手掌出去就用掌风将他吸了过来……

倒不想半路之中雨师与风伯从左右两面穿出,一左一右拉住苏念,刚刚站稳了身形,炎衍又是一掌袭来,苏念一个回身闪到雨师左旁倒躲了过去。

“三殿下,罢了吧。”雨师声如蚊蝇,却无半分胆怯。

不想炎衍正在气头,施出一条火龙飞身而去,空中火红一片,险些将雨师烧成灰烬。风伯在旁不过些许,却吓出冷汗来,倒不是怕烧着自己,只怕伤了雨师玄冥。

*玄冥乃是雨师另一种叫法,此处作名为。

“炎衍,你教训弟弟也别伤了旁人!”风伯原本只是卖董双成的面子,一看雨师险些被伤,自然急了起来。

炎衍龙颜大怒,声如寒冰,“今日我炎衍管教家弟,其余众仙若是阻挠我便要大开杀戒,一个不留!”

“三哥,你这样犯了大忌!”落非出声制止。

“滚开!”炎衍怒吼一声,形如闪电,瞬间便将苏念掐在指间,眨眼便可要了他的性命。

苏念不惧如此,对身后炎衍说:“三殿下,你只管下手,若是你不顾兄弟情义,你毁了我恐怕便再也见不着落非。”

炎衍手上力道又加重了一分,落非眉头也锁得更紧。

“九弟,你日后要懂得三哥的苦心。”说罢炎衍就要下手。

“三哥!!”

董双成看出其中有因,皱眉问:“炎衍,你功利再三只为让九殿下做上玉帝之座?究竟所为何?”

“我偷看的命轮。”

此言一出众仙皆是惊异不定,谁曾想炎衍行事如此谨慎威严之人竟会干这样的事。

“你出世之时,母后哭了三回。九弟,你的命轮只有两道,做了玉帝便可保命,反之……便是元神具灭。”

苏念也吓得不清,炎衍手上力道一送,他也噔的坐到了地上。

落非却甩手说:“我不稀罕!”

“啪。”

炎衍有生以来头一回打了落非,只是一巴掌,却扇得他连退几步。原先在旁劝说的众仙也闭口缄默。此事果然是由不得他们插手半分。

“你生下来是龙形,人形未至却只会喊一声哥哥,我只你一个弟弟。”炎衍如此柔声细语倒是头一回。

落非低头片刻,却听苏念说:“落非,你待至此,我已满足。”

董双成低叫一声不好,苏念在旁已有自毁元神之意。还未来得及多说几句,另一旁落非却盘腿坐定,身上阵阵泛起紫光。

风伯大叫一声欲冲将过去阻止,炎衍连忙拉住他,“不可,让我来。”脸上表情虽未大变,额前却已渗出汗水,就连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抖,他强压着恐惧抽出自己的仙气灌入落非体内。

雨师连忙帮他作法,董双成也站了过来。

只见落非胸膛一道紫光渐渐上升,快到头顶之时,他睁眼看了炎衍一眼说:“三哥,若有来世,我再做你九弟。”

炎衍见势收不住,急忙劝他:“九弟,你快收回心神,少说话,活着一日三哥便助你一日!”

见他含笑不应,炎衍朝苏念喊道:“你楞着做什么,快些劝他,劝回来我便准了你们,劝不回,你便下去陪葬!”

苏念原也是慌得不行,却见落非说那番话时扫也不扫他一眼,便知这是落非施的苦肉计。苏念慢吞吞的走过去,轻声劝:“九殿下,你三哥说要成全我们。”

这一劝落非果然睁了眼,刚想往回收力,却突然看见苏在炎衍身后出现。

苏手掌一翻,变了利刃走过去问:“炎衍,我只问你最后一回,你愿不愿同我下界?”

炎衍剑目寒光,厉声道:“你若敢伤我九弟,我要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!”炎衍心中此刻挂在落非身上,却未曾想苏却反身将利刃刺向苏念胸中,苏念痛苦呻吟一声,嘴一张便喷出一口鲜血。

无奈董双成等人皆搭在落非脉上不敢妄动,苏回手抽出刃刺来,还未刺第二下落非就已呕出几口黑血,身上紫光一现,从头顶飞出一颗金珠……

“完了。”风伯瘫坐在地,绝望的说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龙涎楼上房雅间坐了一位绝世佳公子,引得窗外路人驻足,楼内的却无人不知,那公子却狰狞得很,稍有几句得罪就是一阵鞭子,对姑娘也不手软。

“就是那里了。”一个年轻少年问旁边的少女。

两人皆是十八、九岁的模样,男的是清秀不凡,女的艳而不俗,有几分傲气。

“你看他那模样像是嘴里有牙一般,真是好笑……”少女咯咯笑起来,脆生生的好听,引得旁人侧目。

“你倒还敢笑你主子,也不怕他打你一顿。”男的挑侃道。

“他倒没打我,只是打过你不少……”

“嘘,他下来了,看他那蛮横的模样,让我去逗逗他。”

少女拉住他劝道:“你可要小心,他如今可不认识你了,小心为上……”

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少年不耐烦的摆手。

那少年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,他笑嘻嘻的走过去说:“这位公子,我饿了好几天了,赏个桃子吃吧。”

旁边的素脸人一脚踢过去,尖声尖起的说:“你是个什么东西,也敢冒犯太……太公子。”

太子,果真下了界也还是太子的命,他心念道。

俊美公子却将奴才推开,颇有兴致的问:“你饿了几天为何非要吃桃子?嗯,长得倒好,跟我走吧。”

少年朝那少女招招手,连声谢道:“谢谢公子,谢谢公子……”脸上笑得璀璨如星。

公子楞了一下,转身兀自喃喃道:“敢突然吓本殿下一跳,回去就阉了你,看你还能笑得这么好看迷惑本殿不能。”

(天庭篇完结)

第十三章

“做奴才的就应守做奴才的本份,听好了……”一个尖声尖起的男人拿着一卷布轴念叨起来。

“人间的规矩竟比天庭还多……”苏念真是瞠目结舌。

桑泷赶紧压低声音说:“嘘,望你这头呢。”

“他那声音跟被踩着脖子的鸭子似的,落非怎能容得下他在身边。”

“那叫太监,五殿下如今早就没了天庭的记忆,你也少提天庭,泄了天机是要被重罚的。”

“你们两个奴才不好生听本公公交代巨细,低头嘀咕什么呢!”那太监见二人颇不好管,想是先给一个下马威。

严公公手一招,喊:“来人,给我拖出去,先掌嘴二十。”那尾音拖得极长,眼中尽是不屑与蔑视。

桑泷却突然起身喊道:“等等,我要见安顺王爷。”

太监重新打量她一番,狐疑的问道:“你是?”

“我是安顺王爷派出来办事的人。”桑泷不卑不亢,有几分气势。

“来人,派人去安顺王爷府上问一声。”他又转头来对桑泷威胁道:“若是敢扯谎,看我不拔了你的舌头。”

只半柱香的光景,送信人便匆匆赶回来,气还未喘顺就听看见门外来了几个人。赵公公定睛一看,正是安顺王爷本人。他忙不迭的赶出去大喊王爷千岁。

“起来吧。”安顺王爷楚双寻王家风范,自然是贵气冲天。

苏念正觉一股暖气袭来,抬头一看吓了一跳。这哪里是安顺王爷,分明是伏桓在世,那一袭白衫,儒雅之气,细长的眼眸,简直犹如伏桓站在身前,只是细看却略有不同,这位王爷倒是较为壮硕一些,少了几分柔弱之气。

苏念呆楞楞的盯着他看,旁边一位公公就喊道:“低头!王爷也是准你随便看的。”

安顺王爷倒不在意,还呵呵的笑了两声。

“王爷。”桑泷抓准时机站起身来,向安顺王爷轻叩一下便到他身前。

“原来是王爷的人,老奴有眼不识泰山,请王爷责罚!”严公公也是圆滑之人,见势立即下了矮桩。

“罚便免了,人本王带走了。”楚双寻依旧是眉目含笑。

“快起来吧。”桑泷连忙低声唤苏念。

严公公却拦她道:“姑娘好走,此人需得留下。”

“王爷都发话了,你还敢抗命吗?”

严公公满脸假笑道:“太子特意发了话,此人他要留着使唤。”

“什么?!”桑泷与楚双寻都有些惊讶。

“此事是太子殿下亲自吩咐下来,老奴也做不了主。”

“既然是三弟看中的人,那本王就不同他争了。”安顺也不计较。

桑泷知苏念心系落非定然不肯随他同去的,急忙靠过去嘱咐道:“你一定要谨言慎行,在里头说错一句话便是要杀头的!”

苏念重重点头,也道了一声再见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苏念原以为自此便能长伴落非身旁,却不想另一头落非早就将他抛在了九霄云外。他身旁献媚者不计其数,珍品、宝物赏也赏不过来,只一会儿功夫就已将街上那俊秀少年忘得干干净净。

桑泷在背地里使了好些银子,总算是将苏念从奴才堆里弄了出来,靠着安顺王爷的面子,好歹进了大理寺,在牢房里头谋得衙役一职。

安顺亲自去过一回,话里话外也皆是授意不可亏待此人,寺卿也是极识趣的人,满以为这人安顺王爷看上的,等太后的死忌一过便要收去做脔童。加之他早已垂涎桑泷美色,也巴不得此人长久呆着,也好一亲美人芳泽。

桑泷放心不下,怕他不熟人间诸事,跑得也是极勤的。大理寺各人见了桑泷也都是笑脸相迎,这美人儿人人都爱,她又是安顺府内最得宠的丫头,自然是无人怠慢。

苏念呆在牢内闲得着急,就听见外头说桑泷来了。

“你倒是才来,可有落非的消息?”苏念自是急不可耐。

桑泷安抚他坐下,“他贵为天子,千人宠,万人抬着,过得比你我都好。”

“炎衍恐怕容不下我在落非身边。”苏念望向天上,头顶却是青灰色的牢地。

桑泷叹气道:“那日也是情非得以,若是董双成出手相救,又何来你二人人间相聚呢。”随后又问:“你在此呆了也有数日,瞧出什么端倪来?”

“我也是奇怪,我只管吃喝,他们只管送,却不许我离开这里半步。”

“竟有此事?”

“我怕惹出祸端,也只是静坐等你消息。”苏念倒是成熟不少。

“看来你想进宫倒是难于登天……”桑泷暗自叹息,这苏念一不会文,二不会武……

“进宫?”

“五殿下住在深宫,哪是我等随意进得去的,更何况你想长伴其右,恐怕更是难上加难。”桑泷怕他伤心,又起身鼓励道:“罢了,先稳住着,就当熟悉环境也好。”

苏念又问:“这大理寺究竟是为何所用?我时常听见惨叫不断,像是身在地府……”

“哎,你多想无益,老是困在这一方井中也不是长久之计,容我前后再行通融通融,叫他们让你多出去瞧瞧,见见市面才是。”

“好。”苏念低声应诺,心中却若有所思。

大理寺中还有一人也是郁郁不得志,此人乃是榜眼出身,官居大理寺少卿。学富五车不假,只是他志不在此,天生是个见血便晕之人。无意得罪了朝中权贵,三五番折腾,竟落到了大理寺。此人姓陆名千,是布衣出身,平日里为人处事少不了寒酸之气,与朝中奢华之分不符,免不了受人排挤。

这日凉风抚柳,正是初夏荷叶满湖的时令。陆雨千坐在凉亭之内惆怅不已,手中酒杯不停,连连唉声叹气。原本是想就着这良辰美景压制心中恶心之意,却不想数杯下肚还是一阵干呕。

陆雨千望着手中薄薄的宣纸正是无从下笔,却见一个衙役不知怎的溜到后庭东张西望。

“站住!你不在狱中当班还敢四处闲逛……”陆雨千责骂之时,却见此人眼生得很。

“你又是谁!”苏念张狂惯了,直接将话顶了回去。

其实不远处早有两名衙役跟着,只是陆雨千不得人心,人人都巴不得他得罪了安顺王爷的心肝宝贝儿,那可有好戏瞧了。

“好大的胆子,你……”陆雨千正骂着,却看见苏念抬手之间逮得一只兔子,脖颈之间血肉模糊,雪白的兔毛也被染红了一大片,陆雨千见不得血,脚步一个踉跄,差点晕倒在地。

苏念几步上去扶他,陆雨千看了兔血腹中更是翻江倒海一阵难受,加之腥气阵阵压过来,胸膛内涨气似的,心脏也跳个不停,他捂了几下,终究熬不住,“哇”的吐了苏念一身。

“快、你快走开……”苏念靠得越近,陆雨千越发难受。

苏念不知缘由,扔开兔子还拿血手去扶,这一扶倒好,陆雨千眼一翻,晕了。

待他再醒里已是坐在屋内藤椅之上,恍惚睁开眼看见苏念蹲在一旁,他噔的跳起来连连退了好几步。

苏念原本也没恶意,只是看他怕自己怕成这样,倒觉得有几分好笑。方才这人晕倒过去,他捡起地上纸页一看,尽都是些割眼拔舌的图画。

“你为人这么歹毒,为何怕我?”苏念很是不解。

陆雨千额上冷汗直冒,“此话怎讲……”

“喏。”苏念递过那叠东西。

“你是怎么混进来的,我乃是大理寺少卿陆雨千……你、莫非你就是安顺王爷特地嘱咐……”陆雨千倒想起几分。

“你别再过来……”陆雨千看他双手染血又是一阵眩晕。

“你怕血?”苏念总算了看出了名堂,“可你不是……”苏念手指那一叠刑法图画。

“这是本官私事,与你无关!”陆雨千是个斯文人,猛然被人戳中痛处,不由得满脸通红。

苏念方才就想这人有些耳熟,忽然想起在牢里似乎听见几个衙役说起过此人,说是见血就晕,在公堂上还好,入了牢内一审犯人便犯晕,言及此众人便哈哈大笑,说他娘们儿一样,见红便臊。又说此番上头有人故意刁难,让他审出山西马贼窝点,又让他交出刑法数则,若是不然,便要重罚。

苏念看他面善,有心帮忙,于是上前道:“我若是你,便这样……”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再说安顺此人,原是伏桓之子。伏桓乃是皇帝第三子,后又重列仙般,在凡间肉身便毁了。落非恰逢此时落地,又是皇后嫡子,皇帝丧一子又得一子,也是有喜有悲,虽为第五子,按照律例,依旧封做太子,取名落字。

安顺王爷楚双寻文武双全,只是他母后敬妃出生不好,又早年夭折。皇帝怜他丧母可怜,也是宠爱有佳,若不是纲纪不许,恐怕已封做太子。

落非降生当年,安顺王爷方才十岁。如今落非方才十八,安顺都已近而立之年。只是依照辈分,见了落非还得叫声叔叔。

这日楚双寻带了桑泷同进宫来,与太子落寒暄几句,却不提苏念之事。桑泷有些着急,附他耳旁问:“为何不提苏念之事?他二人牵畔甚深,多见几次恐怕就会熟捻了。”

楚双寻却轻笑道:“这天下还有什么不是他的,既然他想不起来,就休怪我横刀夺爱了。”

桑泷急道:“您怎么还要来添乱呢?!”

楚双寻手摇纸扇,浅笑道:“玩笑罢了,桑泷莫要当真。”他笑意越浓,眼中却透出恨意。

落非见他二人细语,过来挑侃道:“双寻好兴致。”

“怎比得上你,最近又迷上了什么?”楚双寻含笑道。

“山西马贼一事震惊朝野,我求父皇让我去审倒没能如愿。”落非腰间还是一根软鞭,下了凡倒还是少不了暴戾之力。

“说是让大理寺少卿陆雨千审办此案,不知进展如何。”楚双寻又道桑泷听他二人谈起大理寺,胸口突突直跳,只盼落非能移驾大理寺,哪怕多见得苏念一面,此事也有转机。

落非问道:“此人甚有手段?”

“似乎并非如此。”

“那为何将此要案交与此人?”落非尽是不甘。

“此人胆小懦弱,见血便晕。”

落非更来了劲,甩鞭便喊:“那还不如我去,我这便去大理寺瞧瞧!”

桑泷一听欢欣不已,楚双寻却拦他道:“那都是朝里有人要治他,你何必去添乱呢。”

正说时,有个太监进来叩头道:“太子殿下,山西马贼一案犯人招了!”

三人皆惊,落非先问道:“招?!谁审的案?谁下的刑?!”

太监又道:“是大理寺少卿陆雨千审告此案,不消二个时辰,犯人便从实招了。”

“哈哈哈哈”落非大笑几声,旋即挥手道:“好,你下去领赏,本殿下现在就亲自前往大理寺,看他陆雨千如何神通。”

楚双寻见过这陆雨千不下十回,此人文弱不堪,温顺如同绵羊。那帮山西马贼嘴硬如铁,出了名的难审,他陆雨千怎能破此案……他心中疑窦丛生,眉头也紧紧皱做一团。桑泷虽心中欢喜,却也觉事态奇怪,浮想那日与苏念对话之时,苏念似乎心有所想……

桑泷柳眉紧蹙,想起在天庭之时,落非便暴戾成性,加之炎衍性格好斗,也是极好血腥之人。炎衍曾不下数千回的来往地府,期间没有少带上落非。苏念胆大,也曾与落非同往,有甚时落非也拿地府那些酷刑来吓苏念,一来二去,恐怕苏念早已驾轻就熟,往日似乎还经常听他提起泰广殿与楚江王之事。

* 泰广殿与楚江王分别掌管地府的第一与第二殿,其中详情不赘述。

落非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大理寺,一路上在骄中听民间议论纷纷,落非更是心急,催促快马加鞭一路狂奔而去。

大理寺寺卿刘正龙早已在外久候,见太子下骄,鞠身道:“卑职参见太子殿下,安顺王爷千岁。”

“起来吧,你就是陆雨千?”落非唤他平身问道。

刘正龙面上一抽,还是笑脸回道:“回禀太子殿下,少卿陆雨千正在里头接赏,卑职这就与您叫他来。”

“不必了,本殿下亲自去看。”落非一高兴,挥手叫楚双寻与桑泷一同前往。

陆雨千破案有有功,皇上也有赏赐,他捧了赏赐站在门前数步之遥,见到落非到此也急忙跪下道:“卑职参见太子殿下,安顺王爷千岁。”

落非听烦了这套,直摆手说:“起来吧起来吧,我问你,你是怎么让他招的供?还说得如此彻底。”

陆雨千这才赶直起身来,却不敢抬眼看落非,一旁的苏念也一同站了起来。陆雨千还未答话,落非便先瞧见了苏念,这少年虽与其他衙役一般穿着青衣,骨子里却透着不寻常,一张俊颜衬在青色下倒更显眼。他眸子里闪着晶光,直直的盯着自己,毫无畏惧,却是认识了几百年一般熟悉,那道视线热得能迸出火来。桑泷看他有些失态,干咳几声才将他思绪唤回来。

落非被他望得奇怪,便问道:“他是……”

楚双寻却在旁打断道:“陆雨千,方才太子殿下问你话,你怎么不答。”

陆雨千急忙回道:“回禀太子殿下,那马贼头子上有老父,年方七十,下有一女,年方十三……牢头喂老人吃了春药,若是那马贼不招,便让其爷孙乱伦,头先他也不从,又抓来他儿子与新妇,这才招了……”陆雨千说得胆战,像是加在他身上似的。

落非俊眉收拢,只问:“这是你想出的招儿?”

说话间却扫了苏念一眼,那双黑亮的瞳依旧是紧紧盯着这边,像是洞一般,要将人生生吸进去。

“是……”陆雨千答道。

“落,你话也问了,还是早些回宫的好。”楚双寻在旁催促。

“也好,我正有些头疼。”落非轻答。

苏念眉头一皱,欲言又止。

桑泷何等聪颖,赶在严公公之前扶住他道:“太子殿下慢行,是不是着了凉才头疼?”只是要帮苏念解心中担忧才是。

落非摇头道:“也不是,到了大理寺便头疼,往后不来了。”

“身体要紧,既然此处风水与你不合便少来,恐怕此处戾气太重。”楚双寻顺着话说下去。

第十四章

落非已发了话,其他人等自然是无从反驳。桑泷也唯有默默跟在身后,楚双寻站他身旁面无表情。

苏念却如同站在寒风的刀尖上,事道如今他倒宁愿落非执起鞭子狠狠抽他几下。脚便不听使唤的迈了出去,他轻声喊道:“落非……”

落非也似有所感,渐渐回过头来。

“我似乎见过此人。”落非小声对楚双寻说。

楚双寻扳过他道:“太子殿下记错了。”

桑泷在旁着急不已,只眼睁睁望着安顺王爷将其带出大理寺,空留苏念伤心落寞。待人都散了,陆雨千方才靠过去问道:“看这情形莫非你认得太子殿下?”

“陆少卿,你信不信命理一说?”苏念问道。

陆雨千皱着眉头,心里暗自揣摩话中深意,却看他双眸透着异乎寻常的感情,一时之间难以想透。

“说来我还要多谢你从旁助我,若非此次你出手相助,我还不知如何是好。”陆雨千道。

与此人站在一起,竟有一种难以言语的压迫感,来自那双黑瞳抑或是其他。陆雨千慌忙换了话题,却见他脸色更沉。

“我想入宫。”苏念兀自道。

陆雨千吓了一跳,问:“此话怎讲?你想做官还是?”

“我想入宫。”苏念转头望他,满脸坚定。

“莫非你想御前行刺!”陆雨千看他来路不明,思想怪异,自然想到此等理由。

“我只是想见一个人罢了。”

陆雨千不解,“宫中?莫非……你与哪位娘娘有私情……”

“罢了,只问陆少卿帮与不帮?”

“帮你是可以……只是,此事还是从长计议。”

“若是像今日这般皇帝便赏了银子,许是再多几回皇上便会召你入宫?”苏念问道。

陆雨千沉思道:“当年圣上以冷面据称,向来推崇酷刑,若是合了皇上的心意,私底下传昭进宫自然是会的,到那时我便推出你来……若是龙颜大怒,你我都免不了死,若是成了,你便向皇上求个官做吧……”

陆雨千为人耿直,虽是极难办的事,但念及苏念此次出手相助也是心怀感激。二人皆是深知伴君如伴虎之理,其中关系重大实为艰难。

“陆大人如此仗义,不如我俩结拜兄弟?”

陆雨千面露喜色,连声答应,“求之不得!”

两人简单操持了一番,陆雨千问他年岁,苏念执着说是年长,当了大哥,却不透露生辰八字。待二人结拜过后,陆雨千独自一人站在大理寺空旷的后院之内,凉风吹过才醒过神来,近日一切如同黄粱一梦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桑泷一边却是越发看透了安顺此人,她蹙眉跟随其后,只问:“王爷,你虽未列入仙般,只因五殿下的面上,我敬你重你,却不想九殿下一事你屡屡从中作梗,不知你究竟怀的什么心思,若是你心怀鬼胎,有意拆散,那休怪小仙无理了。”

楚双寻清秀俊朗,只浅浅一笑就引了一路注目。

他挑侃道:“桑泷好大的脾气,你看那犬奴满脸纯良又怎会合本王的胃口,本王向来偏好妖气冲天的主儿,对他,意思不大。”

父子二人果真是一模一样,桑泷心道。

“噢?”桑泷满脸警惕,又问道:“既是无意争夺什么,那王爷此番屡屡从中破坏又所为何?”

“我难得有心情出手,也让他二人经历番别离苦才好。”

“那就请王爷高抬贵手,他二人受尽苦楚,好不容易有团圆之望!”桑泷越听越气,频频蹙眉。

楚双寻又是笑道:“实话同你讲了吧,我罢不了手。”

“何意?”

楚双寻掏出一只金丝囊袋,“这是天庭下来的旨意,我若抗命不从……桑泷聪敏伶俐不会不知后果吧?”

“是三殿下……”桑泷娇颜失色。

“天机不可泄露……”楚双寻玩笑般说道。

桑泷连忙抓住他问:“那若是此次成了,三殿下是否也不再从中阻拦?”

“那就看他二人造化了,不过……多半是成不了的。”

“我豁出命去,也要成就他二人!”桑泷神色肃穆道。

楚双寻淡然笑道:“你也不必如此,倒不如随我进宫一回,探一探五弟的口风。”

桑泷总觉他笑中有诈,却又不甘如此罢了,倒还是随他去了。落非前脚刚踏入宫中,楚双寻与桑泷便尾随而来。

“五弟,方才在大理寺见了何人你可还有印象?”楚双寻倒不拐弯抹角。

落非倒觉疑惑,“不就个大理寺少卿,三哥是什么记性。”

楚双寻对桑泷神秘一笑,又问道:“当真只他一人?为何我倒还记得他身旁站了个年轻人?”

“你怕是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。”落非半开起玩笑道。

桑泷脸色顿时煞白,强颜笑道:“奴婢突然腹痛如绞,太子殿下奴婢先行退下了。”

落非瞥她一眼,看她额前似有冷汗,脸色也极为难看,挥手道:“你下去吧。”

楚双寻扶她道:“想是生了什么急病吧?你若是有事叫本王如何心安。”

桑泷稳住心神,靠他身旁悄声回道:“王爷,您倒是瞬息万变。”

楚双寻此行意欲何在,末了桑泷也不清楚,只知道,他要说的早已说了,只是自己尚未察觉。

“王爷,你有话便明说了吧,不必引得我来回乱窜。”

楚双寻潇洒回身笑道:“你还看不出吗?”

“究竟何意?”

“落非记不得他了。”

“记不得……也是极平常的,多见几回……”

楚双寻修长一指来回摇晃道:“就是日日见也是如此。”

“你……”桑泷似有察觉,神色微变。

“这就是他二人的宿命,落非即使头一日见了他心生喜欢,转眼便会忘记。”

“什么?!”

“你们打错了如意算盘,你以为落非终究是会喜欢他的是不是?”

“……”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“你如今住在何处?”陆雨千办完公务,合上卷页突然问道。

苏念笑道:“如今我被主人扔出了家门,倒无处可去。”

“你倒还是这样胡言乱语。”陆雨千起身整了整衣摆,又问:“若不嫌弃,便移步到陆宅看看吧,钟鸣鼎食虽无,饱暖却是有的。”

苏念起身笑道:“如此便已感激不尽。”

“我看你倒是随遇而安,恐怕倒在意那一方卧榻。”

陆雨千又笑言:“这样看来我倒像是兄长了。”

陆宅不远不近,只是隔了大理寺几条街。繁华之地遍地黄金,陆宅倒还朴实。宅子不大,主仆共才不到十人。相处了几日,陆雨千说话言笑之间也不像当初那般腼腆,倒多了几分爽朗。陆雨千父母早亡,余下一弟一妹,说是资质平平,只是看来倒不尽如此。

陆雨千唤来二人,请了苏念上座。

后堂一前一后走了两个人来,苏念坐在堂上就着烛光看去,昏黑的屋内倒看不清神色,只看后头那人似有不甘,走得也是心不甘情不愿。

“雨风、雨凤拜见大哥吧。”陆雨千也提摆坐下,唤他二人道。

苏念就着微弱的烛光看那二人,竟生得十分相似。两人也都是十六、七岁的光景,眉眼之间有八成相似,倒是妹妹像哥哥多一些,少了几分女子的娇羞,多了几分男子的俊气。倒是哥哥有几分倔气,像是对谁不满。

陆雨千看出他心中疑惑,解释道:“他二人是同胞所生,相貌也有几分相似。”

“都是好相貌。”苏念夸道。

陆雨凤毕竟是女子,经他淡淡一夸也红了脸。陆雨风倒是满目鄙夷,哼声道:“此等心胸龌龊之人怎配做兄长?!”

苏念被他骂了倒不生气,只看那张俊脸憋得通红,恐怕也是耿直的豁达性子。只拿他是小孩子打闹,不同他一般见识。

陆雨千从旁说和道:“雨风!你打架闹事便不是龌龊之事了?不修其身反倒来辱骂他人,这是为人处事之道吗?!”

陆雨千并非严厉的兄长,如此一骂倒让陆雨风不能适应,愤愤看了苏念几眼便夺门而出。

“哥哥!”陆雨凤唤了一声还是不放心,叹了一声跟将出去。

“哎。”陆雨千叹道:“雨风甚是顽劣,也怪我疏于管教。”

“不碍事。”苏念低声念道。活了数百年,苏念头一遭见着了寻常人间的亲情所为何物,虽谈不是有何感慨,倒觉胸中泛起异样的情感。

“你且住着,想是稍过时日便会好转。”陆雨千道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不出三日,桑泷来了书信,只催促苏念速往王府,说是落非不日将至王府小住数日。苏念接了书信就往外跑,正累得停下喘气,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打的正是你!”

“你以为你哥是大理寺少卿便可狗仗人势……”

苏念皱了眉头看过去,还未想起声音的主人是谁,倒闻出了端倪。这味道如骄阳当头,热血沸腾般灼热,正是陆雨凤。他此刻挥拳抬脚,将二个泼皮打得抬不起头来。看他一脸跋扈,倒比那二人更像泼皮。

苏念忍了半晌,还是过去叫道:“陆雨风!”

陆雨风愣了一愣,被人乘机打了一拳,他又重重一脚回过去,一边打一边朝苏念喊道:“你若是看热闹就滚到一边儿去,打到你我可不负责!”

苏念苦笑到将包袱提到肩上道:“我只是担心陆兄又为你忧心罢了。”

陆雨风看他要走却又吼道:“你站住!”

苏念拱手道:“恕不奉陪。”

陆雨凤紧跟上前问道:“你手里拿的什么?”

“包袱。”

“该不是偷了我陆家的东西吧?”陆雨风尖刻道。

“我有要事在身,不想与你纠缠。”苏念对他爱理不理,步子也越发快了。

“哼,想是又去做什么坏事吧。”陆雨风嘴上刻薄,脚步却跟得紧。

两人正斗着嘴,桑泷也从前头气喘吁吁的跑来,看见苏念正是高兴,又看陆雨风一脸警惕,倒觉奇怪了。

“他现下如何了?”苏念急问道。

“还能如何,自然是好得很,刚到了王府,说是要住上几日。”桑泷道。

“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能不能安插我进去住上几日?”苏念又问道。

桑泷面有难色,“能倒是能……只是……这为公子是?”

“陆雨千的二弟。”苏念只草草介绍,连名也未提,只用“陆雨千的二弟”几字,这令陆雨风颇为不悦。

桑泷向他点了点头,转身对苏念道:“你去吧,此次是大好的机会。”

“他若还是想不起我来……我真是要疯了。”苏念黯然说道。

原来是为了女人,陆雨风心道。

“你回去吧,告诉雨千近日我就不回去了。”苏念原本想拍陆雨风的肩,却被他闪身躲开。

陆雨风冷哼一声,也说好坏便径自离去。桑泷望着他背影担忧道:“你与九殿下已是千丝万缕,切莫再生其他。”

“除了落非我哪里还容得下旁人……”

“有一事你要心中有数。”桑泷突然道。

看她眉头紧锁,定知不是好事,苏念急忙问她,“请讲。”

“九殿下,恐怕是想不起你来了……”

苏念一个踉跄,险些撞倒了身后的货郎。

“什么?!”

“也是从安顺口中说出,他若是再想起你来,便是对你生情,若是他待你如常,那便永远忘了天庭一切……”

“即使说……若非让他再与我互生情愫,我二人日后便是那老死不相往来的人了吗?”苏念脸色惨白。

桑泷安慰道:“天庭之上九殿下看得上你,下了界恐怕也差不了多少,若不是三殿下使了什么遗心的咒,让他见了你也会忘,哪会如此折腾!”

苏念捏拳道:“越是如此我定越不让他得逞。”

“去吧,九殿下等着你呢……”桑泷呜咽道。

到了安顺王爷府门不远,老远就看见楚双寻站在门外,苏念走上前去行礼道:“王爷。”

“不必多礼,说起来你也算是长辈了。”楚双寻俊朗不凡,却不招苏念喜欢。

苏念正要接话,却见落非从门内走来,边走边说道:“你府中那做点心的丫头倒是手巧,回头我带进宫去……”

苏念脑中惊雷般炸响,忽然想起二人初见之时,只听见嗡的声音在耳旁响起,口中突然喊道:“伏桓……”

安顺何等人也,立刻接了他的话说:“九弟,这人不能给。”说话间还护到了苏念身前。

落非先是疑惑后是奇怪,但脑中却突的闪过什么,像是见过此等场景,怔怔的竟喊了一声:“五哥……”

第十五章

落非先是疑惑后是奇怪,但脑中却突的闪过什么,像是见过此等场景,怔怔的竟喊了一声:“五哥……”

苏念见此招见效,也大胆上前去抓他手腕唤道:“落非,落非!”

不想落非反手捏他腕子道:“你方才试了什么法术!”说罢又朝旁喊道:“来人,给我抓住他!”

桑泷护“主”心切,急忙劝道:“殿下息怒,他也是无心冒犯。”

落非眼角一挑,冷言道:“我教训奴才有你说话的份儿,滚下去……”

见势收不住,安顺才慢悠悠出来劝道:“太子殿下消消气,这二人皆是我府上的,卖我几分薄面还不成吗?”

“不成。”落非答得也利落。

落非一声令下,安顺王爷求情也不成,苏念还未挣扎便已被几人按倒在地。

“押到后院,本殿亲自教训这奴才。”

楚双寻还想去劝,却被桑泷暗地拉住。二人只看着落非领着一群人押着苏念进了安顺王府,这阵势看上去如在太子殿中。

苏念不吵不闹,只怔怔望着落非出神。落非挥手谴走一干人等,作势就要打过来,苏念正觉奇怪,却见落非眼神不大对劲,恍然之间,落非就已扑将过来把他抱住……

“落、落非……”苏念不可置信的叫了几声,声音却哽在喉咙。

落非却是从未有的温柔,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不肯放开,半天才喊道:“小念,小念。”

“落非!果真是你吗?!”苏念挣扎起身,抓着他的肩膀问道。

“自然是我。”落非道。

“你忆起来了?你当真忆起我来了?”

落非捂住他的嘴道:“别叫,我说你听,你直管记牢了。”

苏念急忙点头。

“大理寺见你之时我便有些许记忆,只是碍于旁人不便声张。”落非接着说道:“我脑中混混沌沌,像是被人关在屋内,时而才能出得来。恐怕……这当中有人在施法作怪。”

“莫非又是炎衍从中作梗,他为何如此难缠,真是堪比地府恶鬼。”苏念眼露凶光,愤愤然道。

“你身边的人也都信不得,连桑泷也不可信。”

“楚双寻自然是有怪,连桑泷也?”

落非手下一紧,叮咛道:“信不得。”

“小念,撑下去!”

“你当我求的是什么?事道如今你竟还怕我撑不下去吗?”

落非轻点头又说道:“那楚双寻与伏桓倒是有七、八分相似。”话中倒似有所指。

“他们是父子自然……”

落非打断他的话,“你要是敢给我弄出什么妖蛾子,才叫你知道我的厉害!”

苏念失声笑起来,不想他翻了醋坛子,旋即倒揶揄道:“九皇子千秋万代,奴才哪敢抗命。”

“你且笑着,日后再来收拾你。”落非轻声道,言语间温柔尽露。

“你不打我,出去他们见了恐是要生疑的。”

落非无奈笑道:“如今再也下不去手打你了。”

“那倒好,骗他们说是内伤更省事。”苏念半开玩笑道。

“我实在放不下心……”落非扶头靠后,脸色也略有变化。

“几百年了,我终归还是活着,落,你等我便是。从前总是你处处护我,如今也是我出手之时。”天上人间走了一遭,苏念倒也不像当初那般不谙世事。

“你直管活着……”

落非寂然倒地,苏念耳旁似万籁寂静,只看得见落非缓缓坐下,平静得如同初生孩童一般。

“连你都忘了我,我活着又有何意义?”

“苏念!”桑泷一脸慌张从前院奔来,看见落非昏坐在地更是惊奇不已。

“这里就劳你和安顺王爷费心了。”苏念道。

安顺从外而来,也问道:“你不是一心念着他,怎么这就要走了?”

“你要走?!”桑泷惊道。

“方才出了何事?”楚双寻一把拉住苏念问,桑泷也满脸关切。

苏念斜眼看去正好与楚双寻四目相接,他淡笑道:“我看我再留在此处对安顺王爷也是大不利。他想得起便好,想不起便罢。”

“你这是什么话?这就放弃了?”桑泷有些愤慨。

“他想不起我总也不能逼着他,二位若有法子送我进宫那是最好。”苏念道。

桑泷迟疑片刻,问道:“你的意思是,若是他想不起你来,你便要在宫中长伴左右?”

“是。”苏念答。

楚双寻似有深意般笑说:“伴君如伴虎……”

“我天上人间跟了他数百年,还怕他吃我吗?”

“我劝你一句,此事就此作罢为好。”楚双寻总是嘴角带笑,眼中却觉寒光阵阵。

苏念也回笑看去,头也不回的朝门边走去,临行倒还不忘挥手道别,只是脸上早已没了笑意。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“你可算回来了。”陆雨千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苏念,再加之又听闻他只身前往王府,不免有些担忧。

苏念拍了拍他肩头,安慰道:“还有大事未成,为兄的自然会保重身体,你无须担心。”

苏念生就一张娃娃脸,说起这话毫无说服之力,倒有几分揶揄感。当初结拜之时,陆雨千想他年幼,不同他计较罢了。陆雨千不禁失声笑说:“雨风这孩子说是厌恶你,私下却紧张得很,若不是他说在街上看见你,还不知你竟敢独闯王府。”

苏念道:“只是去看个故人罢了。”

“故人?”陆雨千皱眉又问:“听闻太子殿下如今身在安顺王府,你莫不是和他……?”

苏念不想明说,却也不愿瞒他,敷衍般答道:“是有些渊源。”

陆雨千是个知情识趣之人,也不再多问,转了话头道:“雨风尚且年幼,听了案子的事始终有些介怀,却不想那些恶人作恶多端应得此报,若是日后他又拿那些事与你纠缠,你就当作小孩子打闹,莫要放在心上。”

苏念脸上却看不出喜怒,只点头道:“自然是的。”

陆雨千暗叹口气不再多说,虽说有结拜之情,但苏念总归像是防着他似的。事事亦不尽吐实情,总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
二人僵坐了一阵,苏念更是神思沉重,似有心事,陆雨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,正左右为难之既外头老仆进来报说衙门有事。陆雨千此次破案有功,大理寺正卿特地准了他的假,让他回家操持舍妹婚事,实则假意拉拢,若然不成便停了他的职。

这回这案子来得古怪,由宗平王爷府管家亲自押送,又有四名精壮骑兵押送。如此谨慎却又为升堂公审,更未移交刑部,其中甚为蹊跷。

陆雨千走在前头,苏念若有所思跟在后头。离地牢尚有十步之余期间便传来惨叫阵阵,陆雨千全身毛骨发寒,顿时停了脚步,手里头握的是此案卷宗,停在门前假意阅读。苏念认识的字尚还不多,自然是面露疑惑。

陆雨千乐得解释道,边看边讲道:“里头审的是一名回纥巫觋,罪名是……”

“怎么不念了?”苏念问道。

“他治死了宗平王的幼女!”

苏念皱眉道:“这还用审,若我是那王爷就直接砍了他。”

“宗平王也未下令诛杀,我等又何必多事呢。”

苏念脑中突然想起炎衍来,冷哼道:“原来此处也不过如此。”

陆雨千并未在意,翻着卷宗说:“宗平王爷发话说,谁能使他开口,便有重赏。”

“到底是何许人也,我倒要进去看看。”苏念说罢就走,陆雨千甚为无奈,却也随后跟上。

狱中派了看守等共四名,狱卒二人正左右开工挥舞手中皮鞭,衣裳都已抽得破破烂烂,却不见血。陆雨千长吁一口,刚踏了几步,却见那人目瞪口呆的望向这边,周身抖得厉害,碰到铁镣叮当作响。

“你、你、你……”他连说三个“你”字,像是见了鬼一般。

苏念心笑道,看得出他的来头,这巫觋倒还有些本领。狱卒见这人突然开了口也不觉惊奇万分,这些天对陆雨千与苏念二人颇有传闻,众人屏息看着,也不敢插话。

那巫觋顶多二十出头,一个男人头发倒留到了脚跟,眉眼之间留着股邪气,一眼看去却只是副平凡的老实相,并无出奇之处。他左膝略向后弯,左脚也够不着地,显然是有腿疾。

“救我!”苏念还未发话,那人却先哀求道。

“痴人说梦。”苏念微笑着转身,一干人等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。

“你们都下去吧。”陆雨千招手道。

待众人散了,苏念连忙转身问那巫觋道:“你救你出去倒也不是不行,我有位朋友下了界被人锁了前思,你可有办法助他恢复?”

“苏念,这可是杀头之罪!”陆雨千惊呼道。

“倒也不是不行……”

苏念抬眉道:“只是什么我便不想听了,你只管说实情。”

“胡乱解天机我是要折寿的。”这巫觋说起折寿之事脸上却泛起怪笑,眉心那股邪气更是压不住的往外流泻。

苏念却冷笑道:“那便算了,我另寻他人去解,你就在此好生享受吧。”

巫觋脸色微变,又说道:“看你面色沉静,不想心肠这么歹毒。”

即便是再无用之人,在炎衍两兄弟身旁呆久了,便是学也能学出几分来。此事关系重大,决不可心慈手软。

“你私放囚犯,不仅触犯律令,宗平王爷岂不是要拔了你的皮!”陆雨千听得云里雾里,大致倒还是明白的。

巫觋不理他劝诫,神神秘秘地问道:“你要解的是天子身上的印解吧?普天之下非我何君洗一人能解!”

“当真?”

“骗你有何好处。”

苏念替他松了松铁镣,又说道:“三更我再来。”

何君洗见事已成竟长长叹了一口气,脸上却还是带着笑,只是苦笑罢了。

陆雨千听他二人一来二去说得越来越玄乎,末了还扯上了太子落,这可不是砍头便能了事的罪,便是满门抄斩也赔不起的。

他一路劝说道:“苏念你切莫铤而走险干这样的事,别说是他一个何君洗,就是太子有何损伤,哪是你我能担待的事?”

苏念快步走在月光下,黑色长影拖在后头,突然开口道:“我亦不想连累你,我心中已有对策,你无须担心。”

“今日我无论如何也要劝下你,哪怕是硬拦!”陆雨千也不示弱。

“你还不懂吗?我与太子皆非常人。”

“你……何出此言?”陆雨千不禁打了个冷战。

“这三界之中他待我最好,我亦……深爱此君。”

此话在陆雨千听来真是一字不懂,既是迷惑不解却有些好奇。若是换了旁人,恐怕会以为是苏念一厢情愿的妄念罢了,只他陆雨千是清楚明白的,苏念绝不一般。陆雨千思量再三,还是问道:“素闻太子殿下脾性暴戾,与你倒是相反。”

苏念扑哧笑道:“多少年也改不了的脾性。”随后收起笑脸问:“在你看来我是个纯良之人了?”

“你啊,倔强得很,恐怕十头牛也拉不回,改改才是。”

要不是当年我咬他一口,恐怕落非也不会对只犬奴那么挂心了。苏念回想往事,真是恍如隔世。

夜里梆子敲过二更苏念便准备出门。陆雨千一夜未眠守在堂前,点了盏油灯在屋内看书,生怕一眨眼苏念便溜出门去。陆雨风虽有些粗枝大叶,但也微微觉察出异常来,他劝了几句陆雨千不听,竟干脆拿出棉被睡在堂前。

苏念无心伤他主仆数人,又担心将来朝廷怪罪与他,点了迷香熏晕了他们,又拿了陆雨凤屋里的金银首饰,假装是他偷窃私逃一般。

当夜月明如昼,苏念独行于石街之上。自从到了凡间,鼻子有不如往前灵敏了,只是五米处不远有人静静跟着他,这点倒还是察觉得出。苏念停下脚步,叫道:“出来。”

等了半晌后头才出来一个男子,月光下便能看出,正是陆雨风。

“你倒还醒着。”

“枉我大哥如此信赖你,我今天非要折断你的手脚!”陆雨风不解详情,大声骂道。

苏念摊手笑道:“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报官,跟着我做什么?”

陆雨风一时语塞,“你……”

“走吧,我也需得一人帮忙才是,雨千太顽固,怎么劝也不听。”

“去何处?”

“劫狱。”苏念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。

“什么?!”

“我看你成日和市井流氓混在一起,莫非这点胆识也没有?”

陆雨风性急,一激便灵,“去、去就去!”

第十六章

陆雨风蒙了面抄的小道,苏念上下未变直进大理寺。一半狱卒都已昏昏欲睡,正是交接之时,情绪也为之松懈。加之何君洗此人非同一般囚犯,看管的倒只有一人罢了,想是宗平王以为凭自己威名在外,量一干人等也不敢做甚。

苏念深知进易出难,早已在内部动了手脚,在东面势力最为薄弱之处有一面砖墙稍有松动,苏念暗自卸了些砖头,脚一踢便能钻将出去。

原本计划了是陆雨风走在前头,将狱卒打晕之后苏念方才进去,只是苏念却赶在了前头。为保险起见他趴在门边听了听里头的动静,却听见里头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,一个正是何君洗,另一个倒是耳生。

“你就是杀了我,也不过如此。”隐隐听到何君洗说道。

另一人接了他话道:“我叫你做宗平王妃还不好吗?”看来说话的人是宗平王爷不假,想来也是,谁能有本事谴走狱卒。这倒是方便了苏念行事。

“我也敲断你一只腿好吗?”

哐啷几声,问话的人显然狠狠踢了他几脚,铁镣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响动。

“不要不识抬举。”

里头停了片刻,又听见何君洗说道:“几天不见,你却这样待我?”

宗平王爷哈哈大笑几声,挑逗说:“你想如何?”

这句之后,里头便再无说话声,只传来铁镣叮当作响的声音。苏念将牢门轻轻推开一缝,往里望去正对上何君洗。

他左右手牢牢抓着绑他的横木,双腿夹在宗平王爷的腰上,脸上媚态横生。宗平王爷显然是对他又爱又恨的,腰上用着力,却还是小心抱着他,以手枕在他的头后,像是怕撞坏了头。

两人正做到浓时,陆雨风却从后而来,苏念伸手做了“嘘”的动作,陆雨风却刚好望见了门内一片“旖旎”。

陆雨风虽也有过男欢女爱之事,但也不过尔尔,哪里比得上何君洗一半。他涨红了脸,强压着莫名的兴奋悄声问道:“这两个男人……”

见苏念不理,他又低声喊道:“喂……”

正在此时,原本兴致高昂的宗平王却突然大叫一声倒在地上,他捂着胸口指向何君洗道:“你竟然拿我做蛊……!”

何君洗冷笑道:“你当我愿意,白白折了我小半成的功力。”说罢又朝门外喊道:“快来救我!”

苏念立刻冲进去,陆雨风掏出小刀替他撬开铁镣。宗平王在地喷出一口鲜血,恶狠狠问道:“你背着我有了男人!”

何君洗扶在苏念身上回他道:“我还背着你有了女人,去你妈的。”顺势用腿狠狠踢了一脚,若不是有苏念在后,恐怕早已摔在地上,原本就已匍匐在地的宗平王再也不做声响,昏倒在地了。

“我要你解他身上的咒”一干人还未走出大理寺,苏念便已是急不可耐。

“能是能解,不过……”

“说。”

何君洗媚笑道:“我要像方才那般才行。”

苏念皱眉问:“什么?”

“你还明白吗?我是巫觋,难不成你以为我是神仙?”

“若是不成呢?”

“我做法,从未失过手。”何君洗倒是傲气十足。

“这事……我说了不算,须得问问他才是。”苏念低眉道。

一旁的陆雨风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边走边问道:“这狱都帮你劫了,却连句实话也没有,什么神仙妖怪,你们……”

“雨风,你再替我跑一趟。”苏念打断他道。

陆雨风傻愣愣的却点了头,“何处?”

“你替我走一趟安顺王府,我书信一封,你带进去交给太子殿下便是。”

“什么?!”陆雨风吓了一跳,“太子殿下?!”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“梆子已敲了四更了,殿下要注意身体才是。”桑泷换了盏灯,低声劝道。

落非头也不抬的望着手中书页,挥手道:“你歇息去吧,不用候着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今夜月色皎洁,落非脑中更是清醒无比。隐隐之中似还能听见苏念在耳边说话一般,二人在天庭初次相遇之时也记得清清楚楚。

正在此时,有人扣门轻声叫道:“太子殿下,我是御犬司的人。”

御犬司?苏念的人。

“进来。”落非轻声说道。

陆雨风向来是与市井流氓打交道的主儿,虽说哥哥是朝廷命官,却也从未见过从一品官员,更何曾见过太子这般尊贵之人。他蹑手蹑脚推门进去,是有些紧张,不过倒还不至惧怕。他抬头一看,一个锦衣公子坐在金鹤灯盏前,手里捧了一本怪谈,看容貌气质便是着了布衣也是极有震慑之力,烛光下看来真是俊美不凡。

陆雨风这才想起行礼,正要跪下去便听见落非说道:“不必了,过来说话。”

陆雨风双脚灌了铅似的难走,老半天才从怀中掏出书信道:“这是他叫我送来的。”

落非应了一声接过信,只扫了一眼信,一双明眸便抬起问道:“你是何人,他为何单派你来?”

“我大哥是他结拜兄弟……”

“这事他应了?”

陆雨风挠头道:“应了。”

“他真应了?”落非又问道,眸中似有冷光,咄咄逼人。

此刻苏念所说在脑中闪过,“你记得,若是太子应了,你便说我也应了,若是他不应,你就回他容我想其他法子。”陆雨风脑子一根筋,也不知二人到底怎么回事,反正不也是要应的,那就说应了就是了。

落非举起信烧毁后说道:“带路吧。”

再说苏念与何君洗藏身与镇后的一处废气洞穴,久无人住,连乞丐也不在此流连,因是传说有妖魅横行。

“我在宗平王府远远见过太子殿下一回。”何君洗兀自说道,声音在洞中回旋。

苏念拿了根木棍捣弄火堆,像是听见了,又似未曾听见。

“喂、喂。”外头传来陆雨风的声音。

苏念腾的站起来,几步跑到洞前,落非正站在陆雨风身后。二人相对而视,天地万物皆如消失殆尽。陆雨风不知二人纠畔,出声道:“进去再说吧。”

落非却不理他,只对苏念叫道:“还不过来。”

“殿下。”苏念跪下道。

落非先是惊异,后却大笑,“你现在才肯跪了,我道你只跪伏桓。”

“进去说吧。”苏念道。

落非望了望盈月道:“月亮沉了我恐怕又记不起了。”

“太子殿下,我保管你一如从前。”何君洗拖着瘸腿走到洞门口,依着石头笑说。

“他是谁?”

苏念低头道:“替你解咒的巫觋。”

“是你的主意?”落非举眉问。

“我的主意。”苏念点头道。

“那好……”落非朝何君洗走去,竟一把打横将他抱起道:“皮相还是不错的,入得了眼。”

苏念背过身道:“这都是为你好,你故意气我做什么。”

落非冷冷哼一声,抱着何君洗往洞里走去。陆雨风不解道:“你和太子殿下究竟?”

“主仆。”

“你们究竟是?”

“主仆。”

“哎……我不问便是……”陆雨风正要背过身去,却见苏念脸色逐渐苍白,霎时间就如同白纸一般。

“你脸色……”陆雨风还未问完,苏念就已朝洞内奔去。

“落非、落非!”苏念失魂落魄般边跑边喊。

洞内情景更是叫他心头一震,何君洗双腿早已缠在落非腰间,落非似也是极享受的,腰带也解了一半,当着苏念的面连连亲吻何君洗的脖颈间。

“落非!”

落非抬起头不耐烦问道:“怎么?你也想来?只是恐怕不成。”

何君洗挽过他媚笑道:“你看他做什么,我都等不急了,你不是也要解咒吗?”

“自然是,况且……”落非话说了一半却俯下身在何君洗耳旁轻声说了一句什么,何君洗听罢更是媚笑连连。

从前虽说落非也养了不少犬奴,但至少对他是从一而终,爱之“怜”之,也是极喜欢的,苏念哪里见过这等场面,顿觉血气上涌,一股闷火自胸口就要喷出来,却又像被人揉得生疼。

“不打搅了。”苏念回身就要出去,却听见何君洗那斯竟媚叫几声,像猫儿思春般撩人,回头一看落非倒更是乐在其中。

“站住。”落非喊道。

“殿下还有什么吩咐。”

落非朗声笑道:“这事是你应下的,不看看再走?”

苏念背着他二人立在原地,不开腔也不动作,好半天才碎碎念叨着什么,落非听了半晌也未听出,末了才听见他说:“炼丹房……”

若是叫我看你和他……正如那日炼丹房中发生之事,落非心痛如绞,连忙起身喊:“你私底下做出这样的事,我连玩笑也开不得了?”

“事是我应下,我、我这才知我办不到……”苏念声音凄凉,渐渐滑倒在地。

“小念。”落非连忙冲上前去。

“太子殿下!”何君洗也跟身上去,“太子殿下,他是畜生的命格,就是成了仙也低贱,你同我一道才可修行一日千里,既有重登仙班之力!”

落非冷笑道:“莫说什么江山大业,神仙佛祖,我一样不稀罕,你是个什么东西,没我的允许也敢同我拉拉扯扯。”

“你……”何君洗倒是气得说不出话来,“我要你永世不得升仙!”何君洗半晌才愤愤吼道。

落非站起来只斜眼看了他一眼道:“切不说我一只指头便可碾死你,更莫说你能阻我升仙,自不量力只会自讨苦吃。”

何君洗不甘心的拉他不放,苏念笑劝道:“你最好信他的话,否则他拆了你的骨头给狗玩。”

何君洗自然是知道他们的厉害,只不想如此凌厉,原想借落非成仙如今看来也是空,一时想不开,倒有些鱼死网破的想法。

“小念,将他耳刺聋了,此人视听不正,留着也是废。”

何君洗抖着衣袖指他二人骂道:“我与你无缘无仇你就如此害我,日后再勿妄想有人替你解咒。”

落非释然一笑,抽出软剑对苏念说:“我不信三哥眼睁睁看着不管。”

苏念心中略感不好,忙问:“你要做什么?”

“毁了这肉身。”

“你这是要我的命!”苏念吼道。

“你好好活着,即使我真回不来。”落非笑着将刀刺入喉咙……

***    ***    ***    ***

“陆爷爷!再讲一个神仙的故事嘛~”一个男童拉着老人的手央求道。

“好,好,再讲一个。”老人慈爱的抚摸他的头,摇着羽扇缓缓说:“传说此地来了一对仙人,他们原是一对恋人,却被活活拆散……最后啊……”

“最后怎么了?”男童歪着头问。

“只知道有人看见他们常常出现在天边,飞走罗~”老人和男童逗乐起来。

夕阳渐渐落下,照得地面橘红一片,远处一前一后走来二人。前头那个贵气十足,俊美不凡,后头跟了个满脸灵气的少年,那少年朝他缓缓招手……

“你们……来接我了。”陆雨风微笑的闭上眼,如同婴儿一般。

“爷爷爷爷!”另一个女童过来叫唤道。

“嘘,爷爷睡着了。”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  后记:

其实此文能完结我很开心,真的。因为当初写这篇文的契机是因为刚搬到一个奇怪的地方,网络暂时没办法连上。我脑中的灵感却如同喷泉一样整天喷涌,于是就有这篇,当时只是想写着玩,后来搬到了新家,再次打开的时候,自己看见此文如同惊天巨雷,但想想已经写了那么多了,就发了吧,于是……

但是大家这么支持我真的很开心,每天都会很开心的看留言,嗯。尤其是很多大人从第一章,不,楔子就开始支持,我都是有看到的,就不一一点名了。说真的,我觉得前面还是能看看的,后面就真的写得一塌糊涂了,希望以后能写好看的番外弥补。

有看到大家对人物的一些看发,类似与伏桓软弱等等一些评论。就我个人的看法,我觉得他并不是软弱,是恐惧,对得到与失去之间不能释怀的恐惧。其他如果大家还有问题都可以提出,我都会回答。

谢谢大家一直支持我,还支持其他的文,真的,很感谢!当初本来想着后记有很多话说的,突然一下子却只讲这些了……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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